黄掌柜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进去避雨。
夏至和夏青道了谢,进了染坊的大堂,找了最偏僻的椅子坐下。刚坐下才注意到,乔七公子和福气坐在上座。
一室无声,一样的没人说话。
夏至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幕,不由地苦笑,曾几何时,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在最短的时间想出对策。
黄掌柜的自然不会给他俩上茶,能让他们进来避雨,已经是他的客气。
夏至忽然想到了兰花草的事情,之前他们逛了集市,没看到一家花草摊。就打算向黄掌柜打听一下。
“黄掌柜的,您喜欢兰花草吗?”
黄掌柜失笑:“怎么,夏小娘子会种兰花?”
夏至摇了摇头:“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下,如果在镇子上卖兰花,会不会有人买?”
黄掌柜哈哈一笑:“夏小娘子,卖茜草的钱,足够你们过好一阵子了。怎么?还想做花草生意?”
夏至无奈苦笑:“我家没地,住的也是草棚子。下大雨就会漏水,冬天挡不了寒风,想翻修成砖石房子……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她恨不得下点“铜钱雨”呢。
黄掌柜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安静。
夏至很淡然,本来也只是想问一下,黄掌柜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也无所谓。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
夏至和夏青立刻向黄掌柜的告辞,然后往仁心堂走去,没想到会看到惨烈的场景。
王雪川的额头绑了绷带,血还没止住。
王伯倒在地上,哭天喊地闹,生了这样的不孝子,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内堂里,苏大夫和伙计忙进忙出,正在给王婶治伤喂药敷药。
夏至和夏青面面相觑,他们打架了?不过是医药费的事情,至于要闹出血案吗?
王雪川的眼神不再阴霾,笑呵呵地说:“夏家大姐,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娘亲,我不怕累不怕苦,真的……”
夏至回以微笑:“川子哥……”
王伯停了哭嚎,一瞬间向夏至扑过去。
夏至正背对王伯,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王雪川突然扭曲的表情和扑向自己的凶狠模样。
怎么了?现在就变脸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王雪川将王伯摁在地上,狠狠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你最好想清楚,每个月的药钱还是我打猎赚的!”
“从现在开始,你敢动娘亲和夏家姐弟一根头发,我就不付药钱!”
“还有,所有收入我来管。明天开始,我出去赚钱,你在家尽心尽力地照顾娘亲,洗衣服做饭……有半点怠慢,我就带娘亲回姥姥家!”
“你别忘了!王家房子都我娘亲的嫁妆盖的!”
“不想照顾她,就和离!”
夏至惊魂未定地注视着他们,王雪川每说一句,王伯脸上就苍白一点,等到王雪川站起来的时候,王伯像条离水太久的鱼,出气少,进气多。
真没想到,王雪川平日那么温和,发起脾气来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又等了不少时间,苏大夫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说道:“处理完了,你们把她带回去好好照料。这些药每日三次,每次温水煎服,三碗煎成一碗,饭后服。”
伙计抱出一大包秤好包好的药材,递到王雪川的手里,眼神里挡不住的敬畏。
“我现在去找牛车,”王雪川刚向外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说,“夏家大姐,谢谢你!”
夏至和夏青急忙进了内堂。
王婶看到他俩进来,一个字都没说,哭成了泪人。
夏青吓了一大跳。
夏至轻轻地拍了一下王婶的肩膀:“王家婶子,您受苦了。”
王婶的眼泪更多了,仿佛要把泪水流干一样地哭,这一刻,在她的眼里心底,夏家姐弟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夏至和夏青知道说什么话都无益,就静静地陪着,直到王雪川借了车回来,把王婶抱出去。
回程的时候,王婶躺在车中间,王雪川和王伯坐在左边;夏家姐弟坐在右边。
正在这时,黄记染坊的伙计追上来,边跟在车边,边说:“夏家小娘子,我家掌柜的说,如果你有兰花草,不妨带来给他瞧瞧,价钱好商量。”
夏至和夏青立刻眼前一亮,夏至很爽快地回答:“行,麻烦你转告掌柜的,一有兰花草立刻送来。”
伙计高兴地走了。
夏至立刻开始盘算,怎么样才能安全又方便地采摘到悬崖下的兰花草?只凭他们姐弟俩的力量肯定不行,也许可以找王雪川帮忙,然后分成算。
此时,王雪川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一听到兰花草,再看着夏家姐弟兴奋的样子:“夏家大姐,夏家大郎,今儿个是我对不住你们。”
“只要你们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然后意思意思分我一点就好,真的,一点点就好。”王雪川的脸色复杂。
王伯愤愤地哼了一声,别开脸。
……
黄记染坊的掌柜,听到伙计的回报,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这么随便一说,你就当真了?”乔七公子有些诧异。
“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夏小娘子虽然是山里人,但只要是她应下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哦?”
“十单茜草交付,第五次的时候,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一直没停过,我以为他们不会来了。”
“您猜怎么着?”
“……”
“天黑透了,姐弟俩像个泥猴子一样站在染坊外面,背篓里的茜草干干净净,一点泥都没有……我这些年,第一次遇到。”
“哦?”
“收了订金不交货的,交了货借口天气不好的要加钱的,缺斤少两的就更别说啦……”黄掌柜遇到这些事情,真是有苦说不出。
“公子,都说世风日下,怎么大人还不如山里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