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多田彻底懵了,再也不敢吱一声,顶着一身的臭味儿,捏着房契地契往客盈楼走去。
客盈楼的钱掌柜直来直去,跟着夏多田看了收拾干净的铁匠铺,银契两讫。
夏多田像斗败了还掉光了毛的公鸡,在百姓的指指点点和骂声中,垂头丧气地拿着银两走进县衙。
师爷拿了二两六百文交给夏家姐弟,找还夏多田二两四百文。
夏多田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像条丧家犬。
老崔一敲竹杖,喝道:“怎么?还想挨顿板子才走么?”
师爷提醒着:“梅大人,夏多田用赔银免了皮肉之苦,但是戴枷示众不可免,以儆效尤也是必要的。”
“戴枷示众不可免。”梅大人掷地有声。
不到十分钟,夏多田戴着枷锁,蹲到了李氏身旁。
烈日炎炎,奔波了好几个时辰,到现在一无所有,夏多田生无可恋。
而夏妮因为尚未及笄,免去刑罚,又应她的哀求,等李氏解枷以后,跟着回去。若再有任何恶行恶事,都由李氏一并承担。
夏至和夏青看到了夏多田一家终于恶有恶报,郁结在心中的恶气一朝吐尽。
“谢谢梅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夏至和夏青郑重行大礼。
梅大人当然希望自己治下的良民越多越好,个个都像夏家姐弟这样,他睡着都能笑醒了。
“师爷,领夏小娘子和夏小哥儿去帐房领二十两纹银。”梅大人嘱咐道。
“梅大人,自家房子建育幼堂是好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夏至一怔,“那二十两纹银可以照顾好些孤儿,我们就不拿了。”
“梅龙镇是不大,照顾孤儿也官府之事,哪能让你们再三吃亏呢?”梅大人听着心里很高兴,但是他是清廉的父母官,不能占百姓半点便宜。
“梅大人,我们大伯夏多田品性不好,但是铁匠手艺却是真的,可以让他教孤儿手艺,等他们长大了,也就能自力更生了。”夏青特别认真地建议。
“梅大人,夏多田没了田地和屋子,在我们看来是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是我们的亲伯父,看他四处游荡,我们也不落忍。”夏至一脸真诚。
“成,用人之计在本知县,你们不用担心,”梅大人的脸上有了笑容,“倒是你们,一直没田没地,可如何是好?”
夏至笑得特别无辜:“梅大人,我和阿弟都不会种地,平日只喜欢养花种草,我家草棚就在山上,房前屋后栽种一些就行。”
“师爷,写一份文书,允许夏家姐弟在房前屋后一里之内,随意种植花草。”梅大人觉得他俩明事理、知进退,值得嘉奖。
师爷也不含糊,一挥而就,一份文书很快就交到了夏至手里。
“你们跟着师爷去领二十两纹银,妥善保管。不要推辞了。”梅大人一挥衣袖,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谢梅大人,谢师爷,谢各位差爷。”夏至和夏青齐齐行礼。
领了银两,夏家姐弟走出县衙,仰望蓝天白云,带着微笑。
走到阶下,夏至让夏青买了水和干粮,交给守在李氏身边的夏妮:“喂你的娘亲和爹爹吃。”
夏妮一见到夏至夏青,就吓得倒退几步,仿佛见到了厉鬼。
夏多田在一无所有的沉重打击下,进气少出气多,看到夏至不由地面带怒色。
“伯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夏至凑到夏多田身旁低语,“如果您再做出什么缺德的事情,会比今日更惨。”
夏多田吓得双腿一软,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夏青将水和干粮给夏妮的时候,带着冷笑嘱咐:“好好照顾你娘亲,再敢对我们不利,你娘连命都会没有的。”
夏妮接过水和干粮,一直一直地点头。
夏家姐弟向他们行礼,坦然面对路人的目光,大步向客盈楼走去。
“梅子汤小娘子好心肠啊!”
“是呀,夏多田你看到了吗?”
“姐弟俩都是好心肠……听说他们捐了自家屋子做育幼堂……”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没看到铁匠铺已经有官差去打理了吗?”
“太好了……”
夏家姐弟回到客盈楼的地字号房,不多时,钱掌柜敲门而入。
“钱掌柜下午好。”夏至带着一惯的笑脸问安。
钱掌柜探头在门外左右看了一下,把房门关上,从衣袖里取出了十五两纹银,搁到了矮几上,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们做得很好。”
夏至看着银两一时反应不过来:“钱掌柜,您这是做甚呢?”
钱掌柜呵呵一笑:“告示呢,我也是揭了的。但是呢,我没有合适的房子,所以对梅知县承诺,如果找到合适的房子,二十两银子算我的。”
夏至还有些不明白:“钱掌柜,我们已经得了房银,哪能再要您的?再说了,您要给也是给梅大人,为何给我们?”
钱掌柜哈哈大笑:“铁匠铺是两房合一的,梅大人看了以后觉得很合心意,两房自然要两份房银,而且还白得了两块地,地是小了些,但是种些蔬菜也是可以的。”
“我今日买夏多田的地和房,只花了五两银子,既然说好出二十两,这十五两就是你们的了。不要拒绝,这是梅大人的意思。”
夏家姐弟恍然大悟,又谢了一番。
夏至想了又想,还是问道:“钱掌柜,您能告诉我们,替我们付客房钱的是谁吗?我们现在有银两,可以自己结算了。”
钱掌柜又是哈哈一笑:“商人唯利是图不错,但我老钱是个有原则的商人,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不该收就是不会收。我走了,一会儿饭菜就会送来,好好休息。”
夏青兴奋地在客房里跳来跳去,小声地念:“阿姐,三十五两纹银呢!好多好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