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人将信将疑,吩咐道:“老崔,我们去走一趟。”
老崔应了一声。
夏至特别乖巧地说:“大人,我受伤不轻,让阿弟带路吧。我就在县衙外面候着。”
夏青立刻走到前头:“大人,请。”
“阿弟,走阴凉的路,外面日头太毒了。”夏至又加了一句,然后就乖乖地候在县衙外。
大约过了两刻钟,梅大人、衙役老崔和夏青就回到县衙,招呼夏至一起进去。
夏至看着梅大人面含喜色,就知道铁匠铺很合他的心意,只要合他心意,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老崔,把夏多田父女带到内堂。”梅大人用力一伸双手,意气奋发地吩咐道。
“是,大人。”老崔应着,很快就把带了枷锁的夏多田和夏妮带了出来。
夏至和夏青一见到他们,胸中怒火骤起,只是强忍着,恭敬地站在下面。
夏多田一见到梅县令就大声嚷嚷:“大人,我们冤枉啊!冤枉啊!”
“夏妮在李家村纵火烧草棚,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喊冤枉?!”梅大人的脸色突变,官袍威压一起上。
“大人,夏妮是个半傻的,她偷跑出来,去了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家村人都向着他们俩,硬说我家妮子纵火,我也没办法啊!大人!”夏多田嚷嚷着,恶狠狠地盯着夏至。
夏至的眉头跳了跳,早就料到夏多田会抵死不认帐,只是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嚣张!在县衙耍横,他是活腻了吧?
“师爷,把李家村村民画押的供词取来。”梅大人吩咐一声。
不一会儿,师爷就把摁了好些手指印的供词拿来了,高声说道:“夏多田,李家村村民亲眼见到夏妮拿着火石站在草棚外面大笑,他们自愿签字画押作证。你还敢抵赖?”
“这是诬赖!李家村那群山里人都向着夏至夏青这两个狗崽子,他们合起来诬赖我们!”夏多田戴着枷锁,还赖得唾沫横飞。
梅大人怒目圆睁:“来啊!夏多田咆哮内堂,掌嘴二十!”
老崔和另一名衙役,立刻把夏多田拖到了刑室。
几声哀嚎惨叫,夹着竹子拍肉的响声,一刻钟不到,夏多田就被衙役们拖到内堂,横劲全无,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夏妮一看夏多田满嘴是血,吓得放声大哭:“阿爹,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阿爹……”
夏多田浑身抖得像筛糠,吐了一口血还有两颗牙,含糊不清地哼哼,和刚才判若两人。
夏妮一看哭得更厉害。
夏至暗想,切!以为他能撑个几次呢,一次就这样了,果然是个“窝里横”的熊男人。
“夏妮,可是你去李家村纵火烧了夏家姐弟的草棚?!”梅大人又问。
“是的。”
“他们是你的亲堂妹亲堂弟,你为何下如此毒手?!”梅大人看着半傻样儿的夏妮,怎么也想不明白。
“哼!娘亲问他们借钱,他们不但不借还把娘亲捆回来!阿爹把娘亲休了,把阿弟赶走了!害得我每天起早贪黑,受饿挨打!都是他们的错!”夏妮出奇地愤怒。
“娘说,如果他们不借钱,就烧了他们的房子!娘烧不了,我去烧!”夏妮一梗脖子,瞪着夏家姐弟,“你们俩怎么没在草棚里?一起烧死了多好!”
夏至和夏青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你们根本就是禽兽不如……看我不打死你!”夏青说着就想痛揍她一顿,被夏至拦住。
“阿弟,梅大人和各位差爷都在,”夏至一把拽住夏青,“他们心系百姓,内堂里如此简朴,一定会为我们作主的!”
衙役、师爷以及梅大人听了,都很受用。
“大胆!”梅大人见过的刁民也不少,这么直白的半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在他面前口吐恶言。
正在这时,师爷凑到梅大人身旁耳语了一会儿,又开口:“大人,这夏妮心智不全,尚未及笄,这翻说话定是听了旁人怂恿。不能治她的罪,可以治怂恿之人的罪!”
梅大人沉吟片刻,吩咐道:“老崔,去把夏妮的娘亲李氏提来问话。”
师爷进了书房,很快写了一张传唤文书,晾干后递给老崔。
“是,大人。”老崔从师爷手里接过文书,取了绳具,出了内堂。
夏青这时候才明白,阿姐为何要接告示,为何要如此行事。
有了中意的铁匠铺,梅大人就会一查到底,这就是阿姐说的“花最小的力气做最多的事情”。
一时之间,夏青再次对夏至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倒要看看,蛮横不讲的夏多田一家,在梅大人和衙役面前,还能横多久?
夏至注意到夏青的眼神越来越亮,就知道他想通了,真是孺子可教。
半个时辰没到,李氏就被老崔套了绳索带了内堂,一见到上枷的夏多田和夏妮,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冤枉啊!”
夏妮一见到李氏,再次放声大哭:“娘,阿爹每天打我骂我,骂我不如夏至,骂阿弟不如夏青……骂我们猪狗不如,娘……我要跟你走……”
“娘,他们离开这么久怎么不死?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这样?娘啊……”
李氏被夏多田的惨样吓得魂不附体:“妮子,我没说过,你也不能乱说!”
“娘,明明是你说的,等他们都死了,房子就是我们的了!”夏妮困惑地望着自己的娘亲,“娘,你那天晚上说的,他们不借钱,就烧他们的草棚子!连他们一起烧死!”
夏至盯着夏妮和李氏,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心里最后一点疑问也消散了,原来如此。
夏青很困惑,阿姐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梅大人被气得七窍生烟,他的治下,他的眼皮底下,竟有如此恶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