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和夏青急忙起身,打开了大门,李平家母女俩提着篮子站在外面。
“快进来。”夏青急忙招呼。
“这些鸡蛋你收下。”李平媳妇说着,把篮子搁到了灶台上,这是家里唯一能拿得出的东西了。
“婶子,李平大伯今儿个怎么样?”夏至找个话题。
“苏大夫的药确实好用,今儿个没有之前喘得厉害了,脸色也不发紫了。”李平媳妇的黑发已经灰了。
“苏大夫很有名望,你们就安心给大伯喝药吧。”夏至安慰着。
“夏家大姐,我嘴笨,只会说个好好养着。我们走了。”李平媳妇憋了好一会儿才出这么一段。
“夏家大姐,谢谢你们替我爹筹钱,不管我爹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会记在心里的,”李花儿感激地说,停顿了一下又说,“二妹变得我们都认不出来了,真的对不住。”
夏至打量李花儿,论姿色,她远比不上李春梅,可是论谈吐和懂事,她远在李春梅之上。从进门到现在,李花儿的眼睛都没瞅灶台一眼。
李平媳妇也只是低着头,眼神里全是感激。
穷苦成这样,她们眼里都没有贪念,太不容易了。
夏至笑着说道:“婶子,李家大姐,谢谢你们的鸡蛋。”
母女俩没有停留,前后出了夏家草棚。
等她们走远了,夏青有些不满:“阿姐,他家鸡蛋是要卖钱的,你还收啊?”
夏至一戳傻小子的脑门儿:“换个角度看,我们现在是李平家,有个颜面尽失的女儿,你真心地去表达心意,她家不收咱们的鸡蛋。你会怎么想?”
“不原谅!”夏青立刻就明白了。
“我们收了她家的鸡蛋,这事就翻篇了。我们也可以去看望李平,自然不会空手。”夏至冲夏青眨了眨眼睛。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夏青一拍脑门,“我们走吧。”
夏至噗哧乐了:“晚上是不能看望长辈的,长辈看小辈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阿姐,那我们拿什么去呢?”
“好好想想呗。”
“……”
夏至与夏青认真考虑时,李平母女俩已经到家了。
小女儿李芽迎出来:“娘,阿姐,夏家大姐收咱们的鸡蛋了吗?”
“收了,”李平媳妇舒了一口气,“我真怕她不收。”
“太好了。”李芽很高兴。
“家里靠卖鸡蛋过日子了,还巴巴地送人。这下好了,明儿个吃什么?后天吃什么?一个个的都够贱的!”高亢的讥讽在夜晚格外刺耳。
“又来了。”李芽气呼呼地冲进里屋。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家二姐李春梅。
李春梅自打被捆回来以后,就被锁进自己的房间,门上加了一把锁,还钉了窗户。
李平媳妇知道女儿惹的祸事,新仇旧恨,真想当场把她打死。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下不了手,可又气不过,就每天给一顿吃喝。
锁了几日,李春梅没那么疯了,要求绣帕子,说是多少能换些钱。
家里正缺钱的时候,蚊子也是肉,更何况确实能换钱的帕子。
李平媳妇儿思量再三,还是把李春梅锁着,针线帕布和三餐吃食,都从门缝里递。打定主意,要把她关到老死,决不能让她再惹祸。
李春梅一天比一天好,不乱骂人了,也不乱说话了。
李平全家都以为她变好了。
谁知道刚到家,李春梅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李平媳妇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娘,你别往心里去!”李芽赶紧扶住娘亲,替她顺着胸口。
李花儿平日脾气好得很,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冲着里屋一通吼:“李春梅,你非要作得这个家都毁了,大家陪你一起死才痛快吗?”
“你把爹气病了,还想气死娘吗?”
加了锁的屋子里,这才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从门缝里塞出几张帕子。
“把这些拿到镇上去换钱!两百文一块,一文都不能少!”李春梅大声嚷嚷,然后嗓音又低了不少,“娘,我不是存心要气你。夏家就是抠门又小气,不然咱家这情况,她怎么好意思收咱家的鸡蛋?”
“你给我闭嘴!”李芽气得冲出来,“夏家大姐每次来买鸡蛋,都给双份的钱。你自己不要脸,也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吗?你太作践人了!”
“喂,死芽子,我才是你姐!”李春梅生气了。
“这些天照顾我们,替我们救急的都是夏家大姐,你这个姐都做了什么?!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姐姐!我恨不得认夏家大姐当姐姐呢!”李芽气得跳脚。
李花快被自己的妹妹给气死,开锁进门,把破布塞到李春梅嘴里,顺便用绳子把她捆好。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作为容貌最差的李家长女,李花干了最多体力活,吃了最多苦的,绑李春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一来二去,她成了李春梅最怕的人,没有之一。
这下耳根清净了。
李平媳妇儿欲哭无泪,拉着花儿和芽儿的手,连声说道:“……这些年,吃苦受累的都是你们,我还一直帮着春梅……都是娘的错……”
“娘……”姐妹俩都哭了。
“你们都是娘的好女儿……”
三人抱着哭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各自分开。
“娘,春梅时好时坏的,她名声不好,绣的帕子也不见得有人收,”李花胡乱抹掉了眼泪,“夏家大姐受了伤,我想问问她,要不要人打下手,煮东西这些,我还是能做的。”
“娘,夏家大姐以前让我们一起卖梅子汤,没人应。我也想去和她说说。”李芽也有主意。
李平媳妇听了很发愁:“春梅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夏家大姐不计较就算了。还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