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大姐受伤了!
是被黄家的马车送回来的!
黄家的车夫对夏家大姐十分恭敬!
……
一件件一桩桩,在李家村掀起了堪称惊涛骇浪的猜测和疑问。
不仅如此,这件事情同样在梅龙镇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天还没黑,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梅龙镇。
梅子汤小娘子救了黄家小孙女,奋不顾身受了挺重的伤;黄家嫡长子为了背小娘子也摔伤了……黄老先生送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作为谢礼。
议论从梅子汤小娘子勇敢开始,议来论去,最后的结点是沉甸甸的荷包。
茶肆酒庄甚至集市巷口,都三五成群地议论。
“白银,一定是!”
“说不定是金子呢!”
“黄老先生出手的东西,不是金不是银,价值不可估量啊!”
“……”
议论就这样口口相传,传到了夏记铁铺里。
正光着膀子的夏多田听到了,没有吱声,更加用力地锤打着烧得通红的铁块。
叮当!叮当!叮当!
夏多田的女儿夏妮从里屋走出来,怯怯地低着头:“阿爹,碗筷已经摆好,汤放凉了,酒用井水镇过了……可以吃晚饭了。”
夏多田猛地抬起头,两眼血红地盯着女儿。
夏妮吓得退了几步,又不敢走开,只得再往前走几步:“阿爹,吃饭吧。”
夏多田把锤子摔在地上,怒骂:“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做甚呢?”边说着,抄起笤帚对着夏妮扑头盖脸一通挥。
“你和夏至差不多大,又蠢又笨就算了,做饭洗衣服也不行!”
“我是倒了几辈子霉,才有你这样的女儿?!”
“饭做得难吃!”
“一顿晚饭烧这么久!”
“吃得多,拉得多,猪一样的蠢货!”
“老子就是被你吃穷的!”
夏妮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求饶:
“阿爹,我每天只吃两顿,我吃得不多……哎呀,疼!疼啊!”
“还敢顶嘴?!”
“饶命啊!阿爹,妮子知错了……”夏妮的哭声穿过围墙,传到了左邻右舍。
邻居们都听到了,也只能说说悄悄话儿:“真是造孽啊,夏多田又在家里打孩子了,妮子真可怜。”
“就是啊,老话说得好。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妮子就该跟着李氏走,就不用遭罪了。”
“要不去劝劝?”
“谁敢去啊?”
邻居们劝了说了,夏多田当时会住手,过一阵子就变本加厉地打夏妮。吓得他们再也不敢说三道四了。
只能听夏妮哭,听她挨打,就盼着哪天雷公长眼,霹了夏多田这个挨千刀的。
夏妮哭着躲着好一阵子,流出了鼻血,嘴角也渗着血丝。
夏多田停了手,骂道:“哭什么哭?!”
左邻右舍连哭声都听不到了。
夏多田扔了笤帚,继续骂:“今晚看着火,打瞌睡走了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打够骂够了,就自顾自地喝酒吃饭去了。
夏妮守在炽热异常的火炉边,望着火红的火焰发着呆。不一会儿,就擦着满头大汗,每隔一段时间就拉动风箱,往炉下添柴火。
炉火遇着夏妮汗湿的脸颊,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以前她一直觉得娘很罗嗦,整天念念念。所以娘亲带着阿弟走,她还挺高兴。
可是一段时间下来,她想念娘亲了。
娘亲在,她不用天不亮起床做饭洗衣,不用守火炉,更加不用饿肚子。
她越想娘亲,就越恨爹,更恨让她挨骂的夏至。如果不是她太能干,自己怎么会被骂成这样?
要不是夏至太多事,去救人,还得了酬金,她今天哪会挨打饿肚子?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饿,夏妮的眼瞳里燃着熊熊火焰。
如果夏至肯借钱,娘亲就不会和阿爹吵架;要不是夏至翻脸不认人,娘亲也不会被人从李家村绑回来,阿爹也不会赶走娘亲。
她现在受的苦,都是夏至带来的。
她想娘亲在家的每时每刻,还想起娘亲在家的最后一晚,憋着一肚子火吼的话:“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草棚子!”
娘亲还是心太善了,没有烧草棚子,反而被山里人绑回来,被爹赶走了。
“娘,你没做成的事情,女儿会为你做到的。”夏妮守在炉子边,小声地说。
消息传播最快的客盈楼里,钱掌柜微笑着连连点头,夏小娘子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此番能和黄家攀上关系,以后与她大有好处。
客盈楼的天字一号房里,福气刚为乔七公子上完药,嘀咕着:“公子,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是被老爷知道,小的命就没了。”
“他不会知道。”乔七拉上亵衣的衣襟,系好系带。
“公子,您今儿为何要救夏小娘子?她一个山村野人,摔一摔有什么要紧的?您就不一样了……”福气不明白。
“住口。”乔七披上了大氅,调整呼吸,减轻胸膛的疼痛。
“公子,小的去请苏大夫来替你诊一诊,药膳方子要有变动了。”福气不等乔七同意,一溜烟地离开了客房,逃离怪怪的主子。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主子了,当小厮的琢磨不了主子,迟早会被赶走的。
福气心慌慌的,一路小跑起来。
不出两刻钟,苏大夫就进了天字一号房,替乔七公子诊脉,查看他胸膛的伤口,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开药、改药膳方子、换金创药和内服药……好一通忙活,才坐到了乔七身边。
“我说公子,你不能因为公务繁忙,就不顾自己个儿的身子!”
“旧伤凶险未愈,您就该好好养着,事情做不完的。”
“公子,这一个月,您千万不能再受伤了!”
乔七微合双眼,任由苏大夫说破嘴皮子,也只是“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