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坐在内堂,心里直打鼓。
苏大夫看透了夏至眼中的担忧,小心地将她的四脚和脊椎检查了一遍,慈眉善目地安慰:“皮肉外伤,并无大碍。”
苏大夫的嗓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夏至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用药酒喷过,再用金创药包扎,就可以回去了。”
“哦。”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苏大夫取了一瓶上好的“烧刀子”,又开始发慌,酒精消毒好痛得哇!
“这是我秘制的药酒,不留疤痕,放心吧。”苏大夫笑呵呵地说,“不要动就好。”
“要不要让人按着?”
“不用,”夏至豪气地拒绝,又怕自己一会儿叫得太惨,四下张望,从药盘里取了一块纱布塞进嘴里,然后示意苏大夫可以开始了。
苏大夫会意,“忍着些。”用棉花沾了药酒,涂抹伤口。
夏至把头扭向一边,毫无准备,瞬间疼得飙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每涂一下,就像刮骨般的疼痛。
好不容易挨到涂抹完毕,夏至像虚脱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苏大夫净手以后,拈须一笑:“夏小娘子,好耐力。”
“过奖。”夏至笑得虚弱,眼睫毛都挂着汗珠。心里腹诽,真是环境造就人,上辈子打针吃药就发愁的她,竟然这么能扛?!必须深深地佩服自己。
晚上加两根鸡腿!
“夏小娘子,虽然是皮外伤,但创面不小,现下天气炎热,除了静养和不能沾水以外,饮食也要清淡,忌发物。鸡尤其不能碰。”苏大夫一边嘱咐,一边上药包扎。
夏至疼得呲牙咧嘴,听到还不让吃鸡,泪水夺眶而出。
哼!等伤口好了,她一人吃一只烧鸡!
苏大夫对夏小娘子赞许有嘉,取了两个小瓷瓶递给她:“每日一粒,混黄酒内服。七日之后来换药。”
“谢谢。”夏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接过小瓷瓶。
“黄公子说,药费和诊金都记在黄家帐上,”苏大夫骨子里的八卦之火,燃得很旺,“夏小娘子,这是为何?”
夏至瞥了苏大夫一眼:“您去问黄公子嘛。”
苏大夫嘿嘿一笑:“夏小娘子,可曾婚配?”
夏至回得坦然:“人家都要我舍了阿弟,我哪里舍得。所以……”
“得,老夫知道了,”苏大夫心中明了,“老夫去看一下黄公子,他伤得也不轻。”
“……”夏至望着苏大夫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言以对。黄书呆子差点把她摔得更惨不说,竟然还摔得也不轻?!
真是……她满是段子的脑袋里,竟然想不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
浑身疼痛和擦药的疼痛交汇在一起,痛到了极点以后,疼痛以极快的速度舒解;一刻钟没到的时间,夏至舒服地长叹一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隔间传来。
“痛煞我也!”
“啊!!!”
噗!
夏至憋住笑,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就是为黄仪量身定制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了,就连上药都比她显得惨烈百倍。
拜托!救人的是她,摔惨了的也是她!
正在这时,一群人涌入医馆,走在最后的正是黄老先生,迭声问:“怎么就摔着了?怎么回事?”
询问的、解释的、问伙计的、问大夫的……乱轰轰的好一阵,医馆才安静下来。
“啊!!!”惨叫声更加渗人。
夏至忍不住想,黄仪那一跤不会骨折了吧?
书呆子加活宝,外加不自量力,还喜欢少年老成地教训人……活脱脱就是一个“中二”瘦弱美少年。
一想到他的小细胳膊,夏至就闷笑不已。
大约是事情都问清楚了,黄老先生进了内堂,双手拄着拐杖,注视夏至半晌才开口:“夏小娘子,多谢你救了月儿。你如何有此等胆量?不害怕吗?”
“害怕,不仅害怕还后悔,”夏至特别无辜地回答,“只是当时没想这么多。”怪只怪,月儿太可爱,她又对乖巧可爱的小朋友没有抵抗力。
“大恩不言谢。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黄老先生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让家丁恭敬地送给夏至。
夏至没有推辞,双手接过,也没立刻打开看,向黄老先生道了谢。
黄老先生说道:“夏小娘子,你受伤不轻,我差人送你和猎户小哥回去。七日后,接你来医馆换药,请勿推辞。”
夏至咬紧牙关站起来,福了一福,问道:“黄老先生,阿弟还在家中等我,能不能现在就走?”
“请!”黄老先生一伸手。
立刻就有仆妇上来,搀着夏至走出医馆,一辆朴实而不失美观的马车,就等在门外。
“梅子汤小娘子,你没事吧?”赶牛车的壮汉问道。
“谢谢大叔,我没事。”夏至和川子一起上了马车。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马车,铺垫得很舒适,经过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和山路,都没颠得很厉害。
夏至在马蹄的得得声中,靠着车厢,两眼皮开始打架了。
川子看着包扎得严实的夏至,好心疼,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没走快一些,早些赶到,她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马车又快又稳地到了李家村。
立刻吸引了全村人的注意。
“哎呀,这不是夏家大姐吗?”
“这不是早晨的那辆马车,又换了一辆啦?”
“哎哟喂啊,夏家大姐莫不是被富户看上了?马车接走,马车送回的。”
里正两口子也巴巴地看着呢,正在这时,平日不言语的李贵惊呼:“哎呀,夏家大姐坐的是黄家马车!是黄老先生坐的马车!”
这一句话,在村民心中眼里,激起了滔天巨浪:“不得了啦!夏家大姐莫不是被黄家看中啦!”
里正冷着脸呵斥:“不要胡说八道。”
偏偏在这时,李石头媳妇惊呼一声:“夏家大姐,你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