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乐领着五千骑军与五千辎重兵向大陵县方向退走,成章、余化所领两千阻截渡河兵也顺势改为诱招降贼了。城中的太原太守大喜过望,赶忙领着城中近万的民壮出来擒绑降贼。
贼人被大水冲走了五、六千人,又被成章领兵射杀了两、三千人,剩下的万余贼人在河中又自已淹死了一、两千人,其他的全部累得如浸水的鹌鹑一般,无力挣扎,老老实实的上岸受绑。
因为他们大多是太原郡的百姓,从贼不过一月,所以见太原太守前来时,个个跪在地上哭喊饶命。太原太守赶忙把眼望向成章,要知武人最喜欢斩首功了,眼前这些贼人百姓一投降,立时就让斩首功大打折扣,功劳也少了许多。
不想成章看也不看太守与降贼,只是四处寻找伤员救治,不断的察看重伤者的伤情。太原太守见了,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战时如雷霆,杀贼决不留情。战后如圣者,细细的探查伤者的伤势,而且兵贼不辨。其部属如此,看来新任的何都尉也不会坏到哪去。
太原太守凑到成章身旁,问道:“成军候,不知何都尉哪去了?前时怎么一直没有见着他?”
成章仔细的检查一个垂死的贼人,是数道箭伤引起的大流血,只能是见他慢慢的死去了。成章刚欲站起离开,就见太守动问,倒也不好不答。于是说道:
“我家主公本来是想半途伏击贼人的,不想贼人抱团直进。我军又是方练之兵,加上还有五千贼骑的威胁,所以伏击一直未能发出。最后只能命我部先返回汾河,拦河筑坝,半渡而击,他留在西岸等待战机。”
太原太守大喜,问道:“不知何都尉兵力足够否?本太守欲领民壮前往助战。”
摘桃子的人来了,成章呵呵笑指遍地的贼人道:“这万余贼人中,不知是否还有白波贼的凶顽头目在,太守若是领着民壮走了,谁来看守他们?太守不怕他们又起反复之心,曾势夺城么?”
太原太守尴尬的一笑,说道:“成军候所言甚是,甚是,本府还是降贼安民为上,安民为上。”
从汾河回到大陵城,足有八十余里的路程,骑兵的话,就是大半日的时间。但若步骑相合,加上许多辎重的话,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李乐虽可率贼骑离去,却也不舍在西南三县中收刮的无数财物与粮草。只能按着性子,领骑兵护着五千辎重兵向西南方向撤兵。
只是刚刚离开汾河不久,那三百烦人的官兵铁骑又来了,又开始了在外围的连续性收割。虽然每一次的射击,贼人的死者不多,可是伤者却多。李乐害怕伤者的嚎叫会打击到贼军本来就萎靡气势,要么是就地斩杀,要么是抛弃掉,绝不让有人再度打击到已军的士气了。
可是长久的下来,李乐一部的贼军还是聚少成多的大减员了下去。在行出十数里路后,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李乐召集贼兵紧急的立寨安营,再一清点人数,只是区区十数里的路程,辎重兵就减员了两千人,李乐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照这般下去,八十里的返程,剩下的一万余人岂不是要全部死光了?李乐烦闷的交待了守夜一事,独自一人厌厌的在营寨中喝着闷酒去了。
李乐烦闷的想到,要是明日还是这般极大的死伤数,说不得就要抛弃钱粮,只领骑军逃回河东了。原本想着只要攻取了晋阳之后,就可与郭太首领分庭抗礼了,不想却在晋阳城下大败而归。待见着了杨奉、韩暹、胡才那几人,只怕又要遭受他们的嘲笑了。不多时,愁上加郁闷的李乐便醉入梦乡之中。
守夜的贼人望见西北方向黑压压的蒙山,与西北方向的龙山,在黑暗中宛如噬人的怪兽,凶厉而暴烈,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一名老贼对着身旁不到十二岁的小贼说道:“小达,你今夜就不要睡了,晓得不?要时刻跟着舅,晓得不?”
名叫小达的小贼打着哈欠,两眼却精光直闪的问道:“今夜有事情发生么,老舅?”
老贼十分满意的看着机灵的外甥,真是一点就透。说道:“你瞧那蒙山与龙山就近在眼前,而李乐贼子去返都不派人去那里探查。老舅想晋阳城的官兵就如此厉害,岂会在那里没有埋伏。所以……”
小达小贼连连点头应道:“知道了舅,官兵袭营的时候,咱们就躲到偏避处,等官兵胜了之后,再出来投降。”
老贼不由轻拍了一下小达小贼,怒道:“说什么浑话?朝庭剿贼时向来不问良善,一概全部斩杀。前两年的黄巾蛾贼叛乱,光是被官军杀了的,就不下百万之数。加上黄巾蛾贼杀了的,自已病死、饿死的,足足有数百万之数。你知道数百万有多少吗?”
小达小贼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就是……两、三百个三万的丁口数。”
“这就对了。”老贼抚模着小达的脑袋说道:“咱两家现在只剩咱们舅甥俩,老舅已年过四十,日后还不知能不能生下一儿半女的,而你再过上两、三年就可以娶妻生娃。所以要想法子保住小命就对了,不然咱两家可就绝种了。老舅还盼着你给我老王家过继一个儿子呢。”
小达小贼咧嘴笑道:“老舅放心,等日后小达娶上十个八个婆姨,生个一百个小子,过继五十个给老舅怎样?”
王姓老贼掏摸小达的裆部,嘻笑道:“你小子的种根再是不小,可想要生出一百个小子来,老舅却是不信。历来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呐。”
突然小达小贼拉了拉王姓老贼,王姓老贼立即闭嘴不言,挺直了身子。只见辎重营头领阴沉着一张脸,领人四处察看守夜之事。当看到一老一小两个贼人挺得直直的身子时,满意的点点头。
要知方才已经被他捉到了几十个偷懒睡觉的守夜贼人,全被他一刀砍了。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忠于职守的,顿时连声大赞,更抛出了数百个五铢钱,以示奖励。一老一小两个贼人顿时连连叩头以示感激之情。
等头领走后,一老一小两个贼人却对地上的五铢钱丝毫不理会,看也没看。不久后,一个满面横肉的贼人走来,看着地上的五铢钱,不由也满意的点点头。上前一枚一枚的拾起,置入自已怀中。临走时,又拍了拍二贼的肩膀,说了一句“好好干。”
等贼人都走了之后,一老一小才不约而同的唾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辎重头领巡视完营地后,正准备返营,突然见骑兵副头领朝这边走来,不由一怔。骑兵副头领拉着辎重头领的手进入大帐后,悄声叫道:“老哥,事情不妙啊。”
辎重头领面容不改的问道:“怎么?”
骑兵副头领不信的说道:“你岂会心里没数?你要没数,那是哄鬼呢。太原新来的都尉如此厉害,人都没见着,咱们就死伤了大半人手,现在就这点人马,你说咱们能退回大陵城吗?就算能退回大陵城,又能怎样?还能退出太原郡不成?”
辎重头领转视骑兵副头领,疑惑的问道:“你有什么想法,爽快的说出就是,说这些东西干嘛?”
“我的意思是,不如……投靠官军。”说完,还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辎重头领沉吟半晌,这才说道:“投降官府的贼人,历来可没有好下场啊。”
骑兵副头领笑道:“你想要什么好下场?我可听说了,数年前背叛大贤良师的唐周可是被封列侯,在洛阳城中享福呢。刺杀地公将军的严政,也在邺城做他的大富豪。要是不乘现在咱们手里还有点东西时投靠,还要等到临死时吗?”
辎重头领迟疑道:“可大帅毕竟是我表兄……”
骑兵副头领笑道:“我记得在白日时,只区区数千石的粮草被毁,他便要取你的心肝佐酒。你莫非认为他会认你是他表弟,便放你一马?需知在兹氏城与他争夺美妇的李音还是他的亲弟呢,还不是照旧被他杀了。”
辎重头领心中一惊,这才应道:“好吧……你去杀掉李乐,我先收拾财物,好给太原都尉一个大的见面礼。”
骑兵副头领立即拱手应命,相视一笑,转身就走。
当本来是要夜袭的何白,被人恭恭敬敬的迎入贼寨时,还有些不敢至信呢。看来一支大军的士气在跌到冰点时,也不管自已的敌人有多强大,有多少的人马,心中就只有一件事,就是惧死投降。看来这乌合之众与乌合之众之间的比烂,自已的士兵要稍好一些。
何白高坐在贼首李乐曾经坐过的主位上,成齐持刀在旁护卫,付邢则领兵在外收缴兵器、马匹,防止意外。何白笑问道:“你们两位杀了李乐,投降于我。如此甚好,甚好,可见你们两个良心不昧,还没有凶恶到底。是了,你们叫何姓名?当以谁人为主?”
辎重头领立即跪禀道:“小人陆平,这位是李楞,李乐乃是李楞所杀,李楞又是五千贼骑的副头领,所以当是以他为主。”
何白点点头问道:“李楞,与李乐同是李姓,是否是一族人啊。”
李楞连忙解释道:“李乐算是小人的堂兄,不过已经是出了五服之外的堂兄了,所以……”
何白大笑道:“就算是出了五服之外,可也是堂兄弟啊,还是十分受信重的心腹堂兄弟。若不然,他岂会让你做五千骑兵的副头领?”
李楞一愣,顿时大汗淋漓,忙叩头连连惨叫道:“都尉饶命,都尉饶命啊……”
陆平忙叩头叫道:“都尉大人,请听小人一言,之前的骑兵副头领乃是李乐的亲弟李音,然已被李乐于兹氏所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