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的社会大学读得好，在新的工作中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曲清菱担心她写美食报告会为难，她竟然让人教她制作电子表格，学会了用电脑。这几天她休假，正好回乡去陪倪大妮的三个孩子。金西光开来一辆福特猛禽，他把车厢搞成了舒适的床铺，倪大妮吃过晕车药，舒舒服服地睡了。每到一站休息之地，她才会被叫醒，吃饭上厕所，然后又爬回车里继续睡。到了西安，金西光直接把车开进了酒店，开好房间，倪大妮倒床又睡下了，无论曲清菱如何叫她，她也不愿意去吃当地特色小吃逛古城。曲清菱只好留下她单独与金西光出去。
义兴楼里人头攒动，各地来的游客慕名而来，要一品正宗羊肉泡馍的风味。金西光体贴地问她是否受得了羊肉的膻味，赵丽云的确有些受不了，进店来就有些反胃。金西光看她笑得很勉强，立即从排队的人群中抽身出来，带她到陕西有名的家常菜馆吃饭。金西光知道赵丽云晚餐清淡而且量少，点了份陕西凉皮，和什锦蔬菜，肉食也就四串烤牛肉串，主食是小米南瓜粥。自己喜欢吃馍，来个烤馍。看心爱的人吃东西也是中享受，他手里的烤馍一口也没有动。曲清菱冲服务员招招手，接着对她耳语几句。直到新上来的羊肉汤才金西光恍然大悟。
“丽云，你受不了这味，怎么？”
“金董，这里环境敞亮清幽，你吃吧，熏不了我。”
金西光顺从地把馍放进了羊汤里。“丽云，明天中午到太原后，你们不要赶大巴去永和。下午你陪倪大姐转转。晚上我会过朋友后，第二天再送你们去。”
“不用了，你难得回来，还不得多呆几天。我们还要钻几天山沟，就不麻烦你了。”
“不行，巧巧可把全程都托付了我。再说我父母都过世了，唯一的大哥在北京，跟朋友们小聚就行了。你别介意，我不带你们去，是怕那帮发小失了分寸，灌你的酒。还有，我在这里的朋友多说不定不用钻山沟也可以把事情办了。你如果一定要这样，明天我不去太原了，直接到永和。”
赵丽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同意金西光的安排。
回到酒店，倪大妮的鼾声隔着房门都能听得见，赵丽云记得她不打呼噜，这大概是因为深度睡眠的结果吧。这一夜赵丽云恐怕难以睡好了。她刚刚冲过凉，就听见有人敲门。女服务生托着一碗热汽腾腾的水饺站在门外：“你是赵丽云小姐吧，你的房间九九九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是房卡，有位金先生说祝你晚安，房间你不能退哦，他已经全额付过了。你去吧，倪女士我来照顾。”赵丽云接过房卡和水饺，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服务生怎么离去的都有点记不清。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倪大妮被赵丽云叫起来，几乎是半眯着眼把水饺吃完，胡乱地擦擦嘴，倒床又呼呼大睡。
赵丽云躺在宽敞舒适的豪华单间里水床上，她思虑再三，还是拿起电话给金西光发了条信息：金董，谢谢，晚安。金西光几乎是秒回：丽云，晚安，明早见。
第二天，倪大妮精神好多了，竟然坐在车里没有睡觉，看着沿途的风景。只是当金西光说马上要到太原了，倪大妮又缩回车床上了，一副闷恹恹的模样。下午金西光会友去了，倪大妮还是不对劲，赵丽云以为她病了，问了半天才知道倪大妮是近乡情更怕。原来她不是倪羊蛋的亲闺女，她是从小被抱来的，长大后是要给倪羊蛋的豁嘴儿子做老婆的。十六岁那年，老廖到他们村子里卖锅，青春懵懂的她被老廖的花言巧语给骗跑了。老廖开始对她还好，自从生了大女儿她的苦日子就开始了。现在有要面对养父一家心里肯定害怕。
“你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样。有我呢，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绫子笑称赵丽云是女子收容所的所长，赵丽云不就是天天在干这些事吗？面对比她弱的女人她无法不伸手援助。谁叫她还是那个滥好人曲清菱呢？赵丽云安抚好倪大妮，又带她去买了些合身的衣服。重新打扮过的倪大妮不再看起来那么丑了，跟普普通通的大街上行走的妇人没有了明显的区别。
话真叫金西光说中了，他在朋友们面前把倪大妮的事提出来，不到半小时就有了回信，永和没有叫倪羊蛋的，但有个叫李羊蛋本人是个瘸子，儿子也是个豁嘴，住在倪大妮所说的同一个地方。讲给倪大妮一听才知道，倪大妮大字不识，说话倪李不分，住在村子里的时候也不是现在的名，叫李女子，难怪绫子问遍了村里的人也没人认识倪大妮。信息对上了，再打听养父一家的情况，豁嘴前年在小煤窑里砸死了。李羊蛋孤苦无依，被当地政府送到养老院去了。余下的事好办了，还是金西光能耐大，不出一周的时间，李大妮就拿到了户籍本和临时身份证，赵丽云惊讶地发现，看起来十分苍老的李大妮居然只有三十一岁。李大妮心里没有了害怕，离开永和前主动要求去养老院看望了李羊蛋，回来怯生生地给赵丽云说：“他怪可怜的，小姨，我把你给的钱全给了他，对不起。”赵丽云搂了搂她：“姐，你做的很好。再说，钱给了你，怎么用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孩子们的户口一时还办不了，回去再想办法，具体情况路上给你细说。你赶紧收拾一下，金董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酒店门口吵吵嚷嚷围了一大堆人，金西光大为光火的声音格外刺耳：“我不管你从哪里回来的。你就是从月球上下来的也给我没有关系，你马上从车上下来。爱去哪里到哪里，不要跟着我。”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不管，我喜欢你十年了。当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送我上大学，给我买房子。如今你离婚了，你未娶我未嫁为什么不行！”
“好，当年我资助你，是因为对你家贫寒的同情，是因为我们是一步临近的乡亲。你干吗要缠住我不放?”金西光的声音更大了。
“你怎么能这样子，我爱你有什么错！我不在乎你年龄，不再乎你有多少女人，我只在乎你让我爱你！”
“我请你好好看看自己，你才三十岁，好歹也是个海龟吧，喜欢你的人一大把。再说，我们之间就不能有点纯洁的东西！”
“不能，我就爱你，爱你爱你一万年！谁叫你成熟有魅力，你别想甩了我。我不会放弃的，我用十年等到了你离婚，我还可以用十年等你娶我！”
“姑奶奶，我们有过爱情吗？我做过有关的爱的表示吗？你能不能放手啊？”金西光几乎是哀求了。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你就够了！”
面对如此难缠的一厢情愿的路灵英，金西光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好，你愿意在车上坐，那就坐。”他分开人群进大堂，迎面碰上了赵丽云。刚才的一切赵丽云肯定听见了，金西光一脸的不自在。
“金董，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你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好好谈谈。我们可以先走。”赵丽云开诚布公。
“丽云，真不好意思。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能不能请你也上车，只要回到太原就有办法了。
赵丽云自认为跟金西光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好执意要走，显得小气。于是拉李大妮上了车。
路灵英很开朗，主动转头朝她们打招呼：“哈喽，我叫路灵英，金西光的女朋友。”
“你好，我是赵丽云，这是我姐李大妮。”
“我看就不是亲姐俩，果然如此。你们跟我们一路吗？”路灵英对赵丽云明显的有敌意。
金西光沉着脸，他要不是开的朋友的车，绝对丢车走人。他闷声闷气地说：“你注意你言辞，要想坐车就老实坐好。她们去哪里跟你有关系吗？”
“你干吗那么凶，我聊聊天。”
金西光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晃得路灵英闭上嘴，紧紧抓住把手，尽量把身子控制住。李大妮晕车的毛病不多久就犯了，蜷缩在床上异常难受。赵丽云爬在她身边，准备好了几个呕吐袋。金西光的朋友肯定会在处理交通违章时眼珠会爆的。
不到两小时就回到了太原市区，路灵英见街道越来越熟悉，这是往她爸妈家里开呀，她死命地抓住车门把手，打定主意不能让金西光拖她下车。
车到了一个小区内停下来，赵丽云刚把李大妮扶下车，李大妮吐得排山倒海，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金西光借送纸巾的功夫给赵丽云耳语几句，赵丽云等李大妮稍好点便扶着她向小区门口走去，不到五分钟金西光鬼撵似的飞奔出来，不过没开车。在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带赵丽云俩离开了。一直到了西安原来住过酒店才下了车，李大妮已经晕成了一滩烂泥，胃里翻江倒海可再也没有东西可吐。
“去医院吧。实在对不起了，李大姐。”金西光很愧疚。
李大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坐车！”金西光会意背起李大妮朝最近的诊所走去。输了两天液体，李大妮又活了过来，赵丽云在她面前连车字都不能提了，否则她又犯恶心要呕吐。三天后，金西光的朋友把车送来了，照老办法先给李大妮吃晕车药，让她在车上沉沉睡去。
金西光陪赵丽云去了趟山西，心里是满足的，就算出现了路灵英插曲，他也能感受到赵丽云对他至少不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