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漠!”蓝轻儿见到来人,欣喜若狂的喊了一声,却惹来万俟溪的一番白眼。自家相公都差点被自己剑气所伤了,她倒还记挂着别人,哼!
“解药。”尧漠无暇顾及旁人,此刻的他只想救活那个无声无息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人。
黎楚阳大笑一声,轻蔑地说:“轩瑞国灭了,身为轩瑞国人,他难道不该以身殉国么?活着还有什么用?”
“他与你不同。”尧漠咬牙切齿的说,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紫阳怎么说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对!”他不屑地瞥了尧漠一眼,冷冷说道,“他早就是赤溟教的忠犬,哪还有半点轩瑞皇室的傲骨?”
“你……”尧漠气急败坏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拎着他的衣领,大吼道,“解药呢?”
“尧漠。”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万俟溪走过去阻止了他刺向黎楚阳的一剑,“杀了他更是问不到解药的下落。”
“哈哈哈……”黎楚阳仰着头狂笑几声,已经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握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利器,狂傲地说,“来啊,杀了我吧。”
“不……不要!”段思吟灰头土脸地扒开士兵,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到眼前的光景,她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脚。
“你走吧,我不用你管。”黎楚阳看都没看她一眼,含着无限深情的眸子始终盯着端坐在对面马背上的女子,心中十分了然。
或许,从一开始没有遇见你,我这一生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即便爱得痛不欲生,爱得一无所有,我亦心甘情愿。
“溪哥哥,你答应过我的……”段思吟喏喏地上前,哀求地说。
“即便我们放过他,他存有求死之心,谁又能救得了他呢?”万俟溪本也打算放他离去,可见他如此模样,已是意冷心灰,抱着必死的决心。
“今日他若不说出解药何在,我定让他给紫阳陪葬!”尧漠可没耐心听他们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他只想拿到解药,既然他死也不愿说,那便让他生不如死,“而且我赤溟教让人死的手段,可是异常惨烈的,莫非你真想尝试?”
“这倒是听说过。”一直在一旁看看戏的蓝书杭一听到赤溟教的手段,倒来了兴致,兀自说了起来,“赤溟教之刑堂有数百种折磨人的玩意儿,什么掏肠钩、抽筋绳、挫骨刀,啧啧,一种一种试下来,怕是体无完肤的时候,人的意识还在,让你想死也死不了。”
蓝书杭的一番说辞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阵恶寒,偏偏只有视死如归的黎楚阳,不屑地冷笑一声,坦然说道:“那便悉数用上,也能弥补你失去那个妖孽的痛苦,因为他的毒,无解。”
“不……不是的……”段思吟见尧漠被激怒,连忙解释。可聚起内力的剑已是无处可躲,直直地刺向黎楚阳的胸膛。瞬间,她明亮的眸子里浮现几许血丝,死死盯着尧漠的剑,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狂风大作,两旁的树叶一片不留地飘落而下,在场的人都感觉掉入一片昏暗的漩涡之中,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只看到一个橙衣女子红着眼睛,薄唇一张一合,不知在念些什么。
万俟溪被这熟悉的景象一吓,心中早已没了分寸,下意识地回身,想要找到蓝轻儿,奈何眼前一片漆黑,他压根就不知道她在何处,只能稍稍稳下心绪,聚起一股仙气。
这是血魂蛊,当日柳芽为了救他,不惜动用这禁术,他怎么不知血魂蛊的威力,若是阻止不了,怕是他们全都要变成断肢残骸,尸横荒野了。
他刚刚聚起仙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了。他不死心地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难道今日注定要死在此处么?可气的是临死前竟还不能见到蓝轻儿,若是能与她相拥而去,那倒也不差。
正当他开始绝望的时候,就感受到漆黑一片的世界慢慢透出一丝光亮,他立马燃起希望,重新凝聚仙气。逐渐减小的气流不再吸食他的仙气,血魂蛊的阵势似乎被另外的力量打压,慢慢拢聚回去,只听得“噗”的一声,眼前的橙衣女子便吐了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彻底收了血魂蛊的威力。
“柳……柳姐姐……”段思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着从远处走来的人,摇头苦笑,“你为何要阻止我?你不是恨他们么?”
柳芽在莫然的搀扶下,来到他们面前,看着她如此作践自己,心头一阵苦涩,自己又何尝不是与她一般呢。
“我只是不想你饱受血魂蛊的煎熬。”她淡然一笑,伸手拂过段思吟苍白的脸颊,轻声说道,“随姐姐走吧,回到以前没有遇见这些人的时光,多好啊!”
段思吟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咬着唇摇摇头,终是感受到身体一点点的变化,她绝望地笑了出来,缓缓说道:“太晚了,都太晚了……”
正说着,她原本细嫩莹润的肌肤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仿佛在刹那间所有的水分都从身体里流失一般,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然变成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巍巍颤颤地跪倒在地,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
“是她!”这时,所有不了解血魂蛊的人都目瞪口呆,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蓝轻儿大喊一声,颤抖着问,“怎么……怎么会是她?”
“轻儿。”万俟溪见况,立马跃到马上,将她紧拥入怀,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溪。”蓝轻儿猛地握住万俟溪的手,转而看着他的眼睛,惊讶地说,“她就是送我入玄坤镜的老妇人。”
万俟溪眉头一皱,目光已经放在段思吟的身上。这是为何?哪有人雇佣别人杀了自己的道理?但蓝轻儿如此在意那个老妇人,定是没有认错。
这边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那边黎楚阳已趁人不备,握起落在一旁的剑,毫不犹豫地用锋利的剑身划过自己的喉结,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不……”段思吟看着这一幕,挣扎着要起身,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一般,哪知他到死,眼睛还是一刻也不离蓝轻儿。
于是,他终将到死之时,还不知这世上尚有他的血肉。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会驻足哪怕片刻吗?
段思吟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眼睛里、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鲜红色,她的整个世界,充斥着这令人心痛的红色……
短短三日之间,垶烨皇朝杨飞宇将军受皇命攻下轩瑞国国都,轩瑞国皇帝见大势已去,自刎于逐鹿城外的消息不胫而走。自此,原本三国鼎立的局面,在垶烨皇朝两代国君的统领下,天下已归于一统。
而天下归于平静之后,令世人茶余饭后滋滋乐道的,是轩瑞国皇后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一事。有人说,轩瑞国皇后与皇帝伉俪情深,已随他而去,又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皇后定是躲起来逃难了。
此时,被外界讨论得极为神秘的人,正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微微发肿的手覆盖在隆起的小腹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蓝轻儿端着一碗药粥,步履轻缓地迈进屋里,见窗大敞着,夹带着凉意的风争先恐后地爬进来,她不留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放下药粥,走过去关上窗户。
“轻儿姐姐。”段思吟见到来人,扯出一丝笑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趁热喝了。”蓝轻儿把碗端到她的面前,轻声说道,“明日就是冬至了,你的衣服够么?今日天色尚早,不如我们一同出去,做几件衣裳?”
段思吟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往年的衣裳都在清月宫,遣个人拿来便可,不必重做。”
蓝轻儿暗叹一声,看着她乖巧地喝下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三个月了,她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吃了睡,睡醒了发呆,完全没了以前伶俐的模样。
那天,她目睹黎楚阳倒在一片粘稠的血泊中,哭得晕了过去,他们只得将她安置在溪柳宫,方便照顾。
醒来之后,她便是这幅样子,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只知道每天抚摸着肚子,眼神飘忽,若不是还有孩子的牵绊,她恐怕也不想苟活人世吧?
那日,她还以为自己会变成碎尸离开这个她留恋万分的世界,竟没想到最后关头,是柳芽出手救了他们。
柳芽离开逐鹿城的时候,曾问过段思吟愿不愿意跟他们走,但是段思吟的目光飘向黎楚阳坟墓所在的方向,坚定地摇摇头,果断留在溪柳宫。
也是在那日,柳芽对着她释然一笑,十分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迟来的话:“对不起。”
而一心在担心拿不到解药的尧漠的她,根本就没有精力与她计较以前的种种,那些过去的枷锁,柳芽既已放下,她又何必拿来压迫自己呢?
万俟溪在中秋过后就已回到帝都,整顿朝堂,安抚轩瑞国遗民,现已将整个天下打理得有条不紊,她走在逐鹿城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百姓赞不绝口的评价。
最令她放心不下的,还是紫阳的毒。三个多月了,暗阁一直在找寻他们,却得不到半点消息,就连赤溟教,只是收到尧漠的一封书信,命令他们整顿后,修身养性,暂时隐匿江湖,然而他们也完全不知教主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