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是万俟溪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
如同冰刀一般的话语,狠狠地刺向她千疮百孔的心,她禁不住泪水的肆虐,任由它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来,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掉落。
不知怎的,看着她的泪水,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安慰,却抵不过内心对万俟溪的仇恨,生生压下无所适从的情绪,放开她的手腕。哪知余光瞥见被勒出一条红印子的嫩白皮肤,嘴角一抽,说道:“去上点药。”
话落,他迈着慌乱的脚步匆匆离开,好似落荒而逃的败将,心里已是狼狈不堪。
段思吟目送着他绝情的背影离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到底该怎样做,他才愿意带上她?
垶烨皇朝。万俟溪接到前方的捷报,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直接将战报递给蓝轻儿,缓声说道:“看来得亲自回一趟逐鹿城收拾残局。”
蓝轻儿看着泛黄纸上的点点墨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希望这一切早日结束,还给边界百姓安详的生活。
“还是没有尧漠的消息么?”她合起战报,起身来到他的身后,柔韧有力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为他揉拭。
万俟溪看了一整日的奏折,此时确是累了,闭着眼睛享受她力道刚好的按摩,不禁勾了勾唇,轻柔地说:“现下黎楚阳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自是没精力对付尧漠,你不用担心,暗阁的人会尽快找到他们的。”
蓝轻儿颔颔首,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或许吧,现在轩瑞国已然乱成一片,黎楚阳哪还有时间顾及其他,但愿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我随你去逐鹿城,那儿离轩瑞国近,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消息呢。”虽然是商量的话语,但被她说出来,却变成陈述的语气。
他依旧闭着眼感受她满是爱意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若是此时他不应下来,将她牢牢看在身边,那么她又会偷偷跟上,给他措手不及的见面礼。
哎,有他在,她至少是安全的。如此想着,他劳累了整日的身子似乎也轻飘飘的,没再那么沉重。
蓝轻儿自然看出他心里盘算些什么,忍俊不禁地加重手中的动作,俯身在他耳畔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先去收拾一番。”
见她欲走,他哪里肯放过她,大手一揽,已将她紧紧困在怀中,对着她邪肆一笑,挑眉说:“哪里用得着你收拾行李,你好好收拾为夫便可?”
说罢,不给她反唇相讥的机会,俯身覆盖着她柔软的香唇。
一夜旖旎,自不在话下。
靠近轩瑞国逐鹿城自然也受到这次烽烟弥漫的牵连,不少百姓纷纷出逃,暂时躲避到远离战火的城池。
他们再度来到逐鹿城的时候,已看不到初遇时的那般繁荣,冷清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整齐的巡逻士兵时不时经过,响亮的步伐一响起,幽深的巷子里就传来几声清冽的狗吠,了无生气。
“哎,我终究保不了这一片土地。”万俟溪目光四散,不停地扫过往日繁华,而今清冷的街道,心中黯然。当日为了破解逐鹿城的诅咒,步步为营,骗取蓝轻儿入套,驯服螭吻,成了用来祭祀的神女,哪知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她还未踏入圈套,他倒是先丢了心。如今想来,还好他早日看清本心,才不至于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人,追悔莫及,。
如此想着,他牵着蓝轻儿的手又加重几分力气。
“你难道相信那个荒谬的诅咒么?”蓝轻儿以为他还在钻逐鹿城落败的牛角尖,笑了笑说,“大不了等这一切过后,我们再重新回来,将这儿恢复成往日模样。”
他知她已不记恨当时的伤害与欺瞒,反而倒过来在安慰他,心中一暖,哪里还顾得了细想其他,一口就应了下来。
“破解诅咒什么的,不过为了安抚人心。”走在后头的蓝书杭亦是暗暗叹息,这儿是他们计划的起点,再是没心没肺,看到如此情景,难免会小有心伤,“待到大局已定,便让我与蓉儿打理这座城吧,住得久了,就觉得这儿是家了。”
万俟溪颇有同感的颔首,转念一想,又挑挑眉头,转身在他肩膀砸了不轻不重的一拳,调侃道:“你倒是会选,在这儿远离朝堂,当真是任你逍遥啦!”
“那必须的。”蓝书杭才不畏惧他的身份,稳稳地回给他一拳,故意说,“跟了你拼死拼活这么多年,总得捞个一官半职,拿点俸禄吧。”
“呵,说得我平时有多亏待你一般。”万俟溪一听,来气了,不服软地吼回去。
“不亏待,只是不讨好的活儿都是我干了而已……”
蓝轻儿看着两人孩子似的斗嘴,轻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转瞬间,他们来到逐鹿城也有半月之久,万俟溪每日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整顿了留守在此的军队,安抚百姓,仿佛他不是一国之君,只是这小小逐鹿城的城主。
蓝轻儿则每日无聊的待在溪柳宫看书练剑,她欲要出去帮忙,哪知他一句外面还未真正平息战火,有危险,就给她下了“禁足”令。偶尔太过烦躁,她还是会无视他的担忧,跑到他的身旁,帮他做一些小事情。他每次看到她跑到军帐中,都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最多吃一吃她的豆腐,令她长些记性,便无其他责怪话语。
如此一来,蓝轻儿惘顾他“权威”,违抗他的次数愈发的多了,幸好军中事宜也处理得差不多,并无什么危险,她愿意来就来吧,他倒能经常得到福利。比如现在,那一用过午膳就坐不住跑来的人儿,正眨巴眨巴泛着水波的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瞧着他。
“今天不能怪我,书杭说暗阁有尧漠的消息,我这才来询问的。”她主动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急急解释,谁让他总是当着一大批人的面吻得她差点窒息的。
而万俟溪想得却很简单,他只想让军中那些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看到,这是他的媳妇,即使她没事老在军帐中乱晃,你们谁也不能理她,不能对她动了歪心思!
万俟溪见她露出担忧的神情,方才不再挑逗她,点头说:“他们偷偷跟在黎楚阳身后,已经离逐鹿城不远,想必尧漠是想挟持黎楚阳问出解药,但迟迟未能得手。”
“再这么折腾下去,紫阳怎么受得了?”她咬咬唇,凝眸深思,“不如我先去接应他们,先行将紫阳安顿了也好,至少这边有蓝书杭在。”
“不行!”他低吼一声,直截了当地拒绝,“接应的事轮不到你来,莫闻在前线,早就派人过去了。”
正说着,蓝书杭已走到面前,将手中的信递给万俟溪,沉吟不语。
“哼,既然跟来了,便一并做个了结吧。”万俟溪看完信之后,眼神暗了暗,眉宇间尽是惋惜之色。
蓝轻儿一见他变了脸色,也猜到了大概,定是段思吟也随着黎楚阳前来吧。
“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他看了看身旁的人,知道她不会安心待在帐中,便拿起一旁的如风,放在她的手里,带着早就安排好的人马,赶往逐鹿城外,一路无语。
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枝叶枯黄,萧瑟的秋风席卷而过,落叶缤纷,放眼望去,尽是黄橙橙的一片。
黎楚阳端坐在马背上,怨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白衣如雪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突地拔出剑,直指对面的万俟溪,傲然地说:“今日,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因何而战?”万俟溪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眼前的人怕是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为战而战,全然没了当日方回轩瑞国的贤能与隐忍。
黎楚阳的目光随着他的问话,缓缓移向他身后的女子,波澜不惊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情,弯了弯唇,没再多言,执剑而起。
万俟溪挑挑眉,从腰间拔出剑,脚尖轻点马背,亦是一跃而起,迎上黎楚阳凌厉的剑风。
黎楚阳本是修道之人,道法纯粹,杀伤力却不强,哪知今日一对上,他哪里还有半点修道人的影子,剑法狠厉,招招朝着万俟溪的要害落下,置人于死地。若不是万俟溪向来剑法快狠,见招拆招,应付自如,一旁观战的蓝轻儿早就带着如风上前了。
蓝书杭见两个主帅一点两军对垒的模样都没有,倒是轻松了不少,指挥着士兵随时保持进攻的阵势,自己倒是颇有清闲地看戏。他们两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解决好了,反正杨飞宇差不多也要拿下轩瑞国国都,没他什么事儿。
一白一黄两个身影在空旷的路上来回转换位置,轮番将对方逼至绝境,偏偏又都险象环生,令观战之人白白捏了一把冷汗。似是玩够了,万俟溪飞身而上,迅速给剑身凝聚了一股强大的仙气,淡蓝色的剑光夹带着簌簌的剑风,直指黎楚阳的胸口。
黎楚阳瞥见如同巨蛇般蜿蜒爬来的剑气,毫不畏惧地聚起仙术,在周身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万俟溪的剑光一碰到它,也只是迸发出一阵闪亮的红色火光,倒是逼得自己连退几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掠出一条黑影,“咻”的一声,修长的剑身已破了黎楚阳的结界,锋利的剑尖,稳稳当当地对准黎楚阳的喉结,只要执剑人稍稍一动,他必无活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