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风从窗户的小缝挤了进来,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音。蓝轻儿彻夜无眠,听着这个声音回忆了以前的许多事情。正当她稍有困意,欲要闭目养神之际,门就“嘭”的发出一声巨响,被人粗鲁地踢开了。
她抬眼看着怒气冲冲走进来的万俟溪,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万俟溪站在她的面前,周身是怒不可揭的气息,语气里隐着浓郁的责问。
蓝轻儿微微抬头,嘴角扯上一抹冷淡的笑,不屑道:“蓝轻儿,杀手。”
“杀手。”万俟溪冷笑几声,额角突然暴起青筋,摆着怒气未消的脸色逼近她,“逐鹿城的百姓得罪你了么?你用这样的方式杀人,确实够狠。”
蓝轻儿越听越是迷糊,这大清早的,他到底是发什么疯?她欲要说话,就被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逼得向后倾仰。万俟溪看到她的动作,还以为她是躲避什么,不屑地冷哼,又说道:“今天死的人,我都会把命算在你头上,就算是凌迟,我也要一点一点地向你讨回来。”
蓝轻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狠狠地将他推开,匆忙站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万俟溪挑眉打量她,良久之后,才缓缓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必再装了!”
蓝轻儿经不起他这样的责问,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到底做了什么?”
“昨夜服了陈嵩草的病人,全都死了。那些没病的人,也都相继出现病状。你难道不知道么?”他的声音冷得仿若来自地狱的魔鬼,看着她的眼里冒着火苗,仿佛想要将她活活烧死。
蓝轻儿一听这话,猛地抬眸与他对视,喃喃道:“不可能。”
她就是服了陈嵩草才活了下来的,绝对不是药的问题。那又是哪里出了错?现在,她已经百口莫辩,也干脆不解释,推开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去。
稍有下沉的火气又被她事不关己的态度激起,他二话不说地赶上去,紧紧捉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后拽。蓝轻儿被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拽,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倒。
万俟溪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下意识地环住她纤细的腰。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本能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清晰的轮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砰砰跳动。
她抬眸,他低首,眸光流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一抹浮光,触摸不到,却活生生的存在。
“溪,不好了……”柳芽一只脚刚踏进门内,就看到眼前的一幕,惊讶地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瞪着大大的眼睛,不知是进是退。柳眉间,有难以察觉的失落。
蓝轻儿尴尬地推开万俟溪,阴着脸按下心中的异样,手却紧紧地握住如风,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如风身上。
万俟溪不动声色转身面对柳芽,就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淡淡地问:“什么事?”
柳芽听到他的声音,缓过神,突地想起事情的紧迫,才急忙说道:“那些虫子的攻击力好像增强了不少,我感觉到我的结界快要崩溃了。”
一听这话,万俟溪的眉头不自觉轻皱。他沉思一会后才挑眉说道:“结界还能撑多久?”
“最多三天。”柳芽想了一下,又补充,“如果有外来的法力支撑,兴许还可以多坚持几天。”
“我可……”
“不行。”万俟溪话还没出口,就被柳芽急急地打断了,“我不让你冒险。”
蓝轻儿听着他们的对话,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逐鹿城真的被这灾难所灭,那么隔壁的仙居城,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到时定然会有更多的人遭到伤害。
万俟溪冷然一笑,拍拍柳芽的肩膀,拽着蓝轻儿就走了出去。柳芽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心里泛起一层失落。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是,逐鹿城是他的城,是他睥睨天下的资本,她怎么可以任它消匿。
她多么想,每时每刻都能与他并肩作战,但他依旧将她当成初遇时的那个小姑娘,那个需要他呵护的身份卑微的小姑娘。
还在沉思中的柳芽没有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黎楚阳好奇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你怎么在这?蓝姑娘呢?”
柳芽抬起头,刚好对上他清澈的眼眸。她轻笑一声,心想这还是一个没有见过风浪的男子。
“她随溪出去了,许是看望那些病人吧。”她答得很随意,没有任何的防备。
黎楚阳一听,着急得快要跳起来:“万俟溪这不是要害蓝姑娘么?外面的人都染上病了,还让她出去。”
“蓝姑娘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就是她能帮上忙,溪才会带着她。”她淡然地说,心里却涌上难过的浪潮。
黎楚阳刚想要追出去,就见一个小厮急冲冲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宫主,主上在……在大殿……大殿等着你们……”
柳芽与黎楚阳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他随着自己前去。黎楚阳一想到蓝轻儿和万俟溪在一起,也就没有异议,乖乖的跟了上去。
清月宫的大殿上,万俟溪一脸冷漠的坐在高椅上,冷厉的目光一直来回打量着站在一边的蓝轻儿,静谧的气流中,暗暗滚动着无法遏制的怒气。
而蓝轻儿依旧一脸漠然,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远方,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万俟溪看着漠视一切的她,心头的火气越来越盛,正欲发作之时,蓝书杭便抬步走了进来。他看到万俟溪的脸色,对事情已经猜出大半,倒也是不紧不慢地说:“再想不出法子,这里或许又会变成一片荒芜。”
“一定会有办法的。”段思吟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紧接着就是她匆忙走进来的身影,但是一触碰到蓝轻儿冷若冰霜的眼神,她又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黎楚阳和柳芽也到了,两人并肩走进来,看到这样的阵势,都敏锐的嗅出空气中的火气味,并未多言。
“吟儿,你随书杭照顾那些病人,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万俟溪见人都到齐了,终是压住心头怒火,拽着蓝轻儿的手腕向他们走了过去。
蓝轻儿用力挣脱,想要逃开他的钳制,可她越是挣扎,他握得越紧,眉目间浮现冷冷的杀气。
黎楚阳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到万俟溪这样对蓝轻儿,心头一阵不好受,于是上前劝阻:“兄弟,这样对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吧。”
回答他的是万俟溪冷冽的眼神,他被这眼神一震,身子颤抖了一下,突然不知所云。
“芽儿的幻术已经到了极限,阴噬血虫很快就会冲出结界。”万俟溪毫无温度的话语更是把黎楚阳吓呆了,但他的目光依旧不放过黎楚阳,看着他继续说:“你是修道之人,法术纯净,用你的法术继续支撑结界,我们还不会死得那么快。”
“不……不是吧。”他吞吞口水,吞吞吐吐地说:“还要我去……去和那么什么血……血虫打交道?”
“芽儿和你一起,现在就出发。”他微抬起头,冷峻的容颜里有不容抗拒的王者之风,就是蓝轻儿,也微微震撼了,何况是一向胆小怕事的黎楚阳呢?
万俟溪不再搭理黎楚阳,转而将眸光定在蓝轻儿的身上,仿佛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冷得透骨:“至于你,随我一同上苍雪山,取仙草。”
蓝轻儿灵眸一抬,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冷冷瞥了他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径直往门口走去。
她,可不是随意让人摆布的人,想要她屈服,没那么容易。
万俟溪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刚刚的冷静又在瞬间乱了方寸。这个女人,怎么老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他的思考。
“蓝姑娘。”蓝书杭轻轻摇着手中的纸扇,看着她突然停下的身子,唇畔漾着自信的笑容,“事关逐鹿城的生死,还望姑娘帮上一忙。”
蓝轻儿虽然停下脚步,但是听完蓝书杭的话语后,还是不言不语,让人分不清她的态度。
“苍雪山的仙草虽可以治得了百病,杀得了任何蛊咒,但是……但是有神兽守着,你们……你们怎可前去冒险?”黎楚阳虽然对万俟溪的眼神还深有余悸,但一听他们要以身犯险,觉得有必要发挥一下他的口才,好好劝阻一番,“要是惊动了神兽,毁灭的就不单单是一个逐鹿城这么简单了,隔壁的仙居城,还有……”
“我有什么好处?”蓝轻儿打断黎楚阳的滔滔不绝,冷冷地向蓝书杭抛出这句话。
万俟溪一听,剑眉微拧,也流出嘲讽的的笑意:“若不是因你,那些人的病情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你居然还想讨要好处,果然是市井女子,只懂算计。”
而蓝书杭却不以为意,猛地收起纸扇,一字一顿地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蓝轻儿终于缓缓的转身,扫了一遍大殿里的人,最终将目光定在蓝书杭身上:“一言为定。”
一直以来,她都是独自行动,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但这一次,她选择相信他,没有理由,只是直觉的驱使。她暗笑了一声,许是那遥远的血缘在作祟吧!
万俟溪看着两人的互动,不满地哼一声,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俯在她耳旁轻声:“那便出发吧。还是你依旧依依不舍,想与他好好话别呢?”
蓝轻儿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但也不去理会,又一次甩开他走了出去。
一百多年前的苍雪山会是什么样子呢?其实她在听到苍雪山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走一遭了,只是不满万俟溪的态度,故意要和他抬上一杠,灭灭他嚣张的气焰,谁知还多了一个意外的收获。蓝书杭给她的人情,虽然是口头之言,但她还是信了。
而此时,她却不知他这一刻许下的诺言,日后会给她的人生带来如何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