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一手拎着一只野兔,一手抱着一堆柴火,熟练地钻进一个漆黑的山洞。
不大的山洞填满昏暗的火光,洞里一人正拿着地上的枯柴,添到火堆里去。紫阳看着那人,愣神了片刻才缓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去,恭敬地叫了一声:“尊主。”
尧漠冷淡地瞥一眼跪在洞口的人,蹙了蹙眉,继续手中的动作,也没叫人起身,开口问:“若是本尊没记错,你此刻应该在赤溟教的刑房里。”
“尊主……”紫阳咬了咬唇,叹息一声,豁出去般答道,“紫阳不放心尊主一人在外,擅作主张,还请尊主两罪并罚。”
“哼。”尧漠冷哼一声,看着木头似的的人,认命地摇头叹息,“你就不会辩解一声么?”
“属下……属下不敢。”紫阳觉得尧漠的态度跟以往不同,又不知道哪儿不同,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他也不敢妄动,笔直地跪着,等他的命令。
“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就不会说,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本尊已经成了那妖道的剑下亡魂,哪是现在这般只受了一点轻伤?”他见他依旧不懂变通的模样,怒火中烧,语气里不觉多了几许恼怒。
“保护尊主是属下的职责,何况尊主还受了伤,属下护主不利……”
“够了!”尧漠低吼一声,丢下手中的枯柴,走到他的跟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直到紫阳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找个台阶给自己下,“本尊饿了。”
“属下……属下这就把兔子烤了……”紫阳晃晃手中洗干净的野兔,走到火堆旁边,一边娴熟地摆弄手中的食物,一边偷偷瞄着站在洞口的尧漠,脑子满是疑惑。
今天的尊主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和以前不一样?难道是因为知道他身子的秘密,不把他当男子看待了么?若是如此,他会不会把自己赶走,会不会……看不起他?
“看什么呢?”许是被他瞄得不舒服了,尧漠瞪了他一眼,走到火堆旁边,敛目而坐。
“尊主,无论紫阳的身子是什么样的,紫阳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紫阳一急,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唯恐对方不信似的,说得铿锵有力。
“那我问你,这件事,有几人知道?”
“除了老教主和当年医治我的大夫,就只有蓝姑娘与尊主知道此事了。”他一字一句说得小心翼翼,就怕回答不好面前的人不高兴。
尧漠一听,撇下嘴角,冷声问:“轻儿怎么知道的?”
“那日紫阳在湖边沐浴,碰巧被蓝姑娘看到……”紫阳一想到那天的画面,脸上不觉染上令人迷醉的红晕。
而这一幕看在尧漠眼里,他还以为紫阳对蓝轻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大喝一声:“混账东西,轻儿可是你能亵渎的!”
“尊主,属下不敢!”他膝行两步,来到尧漠面前,急着解释,“蓝姑娘对紫阳照顾有加,紫阳斗胆,只是将她当成紫阳的姐姐。”
尧漠低首,正好对上他含着泪花的眼睛,心咯登一下,竟鬼使神差般地问:“那……那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紫阳愕然地张了张嘴,不知他问的想法指的是哪方面,便只能沉默不安地候着。
“起来吧,今日好生调养,明日回赤溟教。”冷冷地说完,他就不再搭理紫阳,兀自闭目养神。
紫阳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摆弄手中的兔子,满心疑问。
今日的尊主,还真奇怪呢!总之,他不让自己离开赤溟教就好了。如此想着,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转眼间,蓝轻儿已经在暗阁待了半月有余,这期间她只在皇宫里露过一次面,就是万俟溪登基,也是她封后当天。那天她陪着他主持了万俟峰的葬礼后,便受不住那些繁文缛节的禁锢,二话不说地离开皇宫,回到暗阁。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万俟溪自是忙得不可开交,整日不是埋首在一大堆奏折之中,就是和朝中文武要臣商讨国事,对着自由惯了的她,也是一笑置之,任由她的选择,反正只要是安全的,她想住在哪儿都行。
“回来了。”在院子里练剑的蓝轻儿一看到翩然的白色身影,浅浅一笑,收了剑,迎了上去。
他笑着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触感,一身的疲惫顿时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三天不见了,想我么?”他闻着她发丝的淡香,心满意足地漾开笑容。
蓝轻儿稍稍推开他,仰起紧贴在他胸膛的头,笑骂:“没个正形的。”
“对自己的娘子,为夫还需要多正经?”说罢,他蜻蜓点水般地在她柔软的香唇吻了一下,带着“偷袭”成功的窃喜,莞尔一笑。
看着如此孩子气的人,她无奈地摇摇头,拍开他还搂着自己不放的手,说道:“我方才练了剑,身上出了汗,臭着呢,快放开。”
“不放。”他索性埋首在她的颈上,嘟囔一声,抱得更紧了。
“有尧漠的消息了么?”她见他真不打算放手,只能认命地任由他抱着。
“没有。”万俟溪闭着眼,安心地深吸一口气,安抚道,“天域老道虽然功力深厚,但是身负重伤,何况他还是死在尧漠的剑下,会没事的。”
“我实在不放心。”她想了想,说,“我去一趟赤溟教吧,说不定他回去了呢。”
“不行。”他大喝一声,放开她,直截了当地拒绝,“赤溟教我早就派人过去打探了,尧漠和紫阳都没有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我断不会让你再度涉险。”他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的话,“你就安心在这等着蓝书杭和水月蓉帮你解蛊吧。”
“你……”对他不容抗拒的话语毫无抵抗力,她叹息一声,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谁叫她现在毫无内力,恐怕一逃出暗阁的门就会被他抓回来吧。
“别想那么多了,多日不见,你只要想着今晚怎么满足为夫便可。”他坏坏一笑,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伸出舌头不停地挑逗,敏感的她在瞬间羞红了脸。
“这儿是前院,你收敛点。”她推开他,剜了他一眼,恼怒地说,“还有,你可有服药,等会噬心蛊一发作,准疼死你。”
“放心,不该看的时候他们都是瞎子,药也早就服了。”他自信地拉开笑容,牵着她就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等等。”她停下脚步,瞪着急躁的人。有些话现在不说,等会他一发起狂来,准会折磨得她也把事情抛之脑后。“明日我与你一同进宫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他挑挑眉,颇有深意地看着她,颔首说道,“行。明天都听你的,那今天是不是该听我的呢?”
话落,他不待蓝轻儿应允,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寝室走去,空荡荡的院里只留下绵长的话音:“喂,我还没沐浴呢!”
“那敢情好,我们来个鸳鸯浴。”
“……”
问月端着一盘水果,站在幽长的走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捂嘴偷笑。她原本还满心担忧地守在逐鹿城,半月前接到万俟溪的旨意,她立马动身赶到帝都伺候蓝轻儿,见到他们冰释前嫌,恩爱有加的模样,她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她看一眼盘里的水果,转身往回走,看来今晚他们是不需要她的伺候了。
隔天清早,蓝轻儿早早就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就随着万俟溪进宫。
她虽没有在后宫住下,但万俟溪还是将碧落宫赐给她,每天都有婢女清扫,庭院也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完全没有以前萧条悲凉的感觉。
她惬意地斜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一边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欣赏前面小池塘里盛放的荷花,等着万俟溪忙完归来。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刚想咬下去,就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一晃而来,抢先咬住,随着一张放大的俊颜逐渐靠近,桂花糕被递到她的嘴边。她笑了笑,张开口,轻轻咬住另一半,与他鼻尖相抵,一同将糕点吃完。
“这么早就忙完了?”她挪了挪身子,在身旁给他空出一个位置。
他拿起放在桌上水杯,倒了水,自然地一饮而尽。她愣愣地看着他,本想提醒他这个水杯是她喝过的,但见他如此毫不在意,心中一暖,便也由着他去了。
“剩些琐事就交给那几个爱操心的大臣了。”他笑着凑近她,暧昧的气息扑打在脸上,暖暖的,“你想带我去哪里,我可是迫不及待呢。”
她直起身,推开他,说道:“你能答应我不带侍卫么?”
“就我们俩?”他惊讶地抬眸。
“对。”她收起笑容,目光一沉,答得十分用力。
他若有所思地颔首,吩咐身后的人不必跟着,拉着她的手,走出碧落宫。
她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暗暗的说了一声:溪,是时候放下了,这是你父皇的遗愿,亦是我的愿望。
夏日里,荷花绽放得淋漓尽致,粉嫩的红色点缀在墨绿的荷叶之上,宛如一个个待字闺中的少女,美得惊艳。骄阳下,一池碧绿的水泛着微光,随着偶尔泛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轻漾,重叠交错地打成一团,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