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慕容莲急匆匆的推开暗室的门,就见到脸色苍白的天域老道颓软的坐在太师椅上,不觉大惊失色。
“娘娘,我没事。”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椅子的把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次的事,我做得不够彻底,还好娘娘有先见之明,让夏将军断后。”
“还不是让他钻了空子,我们安插在暗阁的眼线传来密报,万俟溪已安然无恙的回到暗阁。”她走到他的身边,轻叹着扶他一把,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压下心中浓浓的担忧,“本宫已经让夏将军撤回来了,如今的情势,容不得我们分散军力。”
“这……”
“这你不必担忧,暗阁怎么说都是江湖组织,哪比得过我们手中正规的军队。”她若有所思的说着,“倒是赤溟教让人头疼,真是冥顽不灵,是不是你捉的那个侍卫没什么分量?”
天域老道悄悄运起一股内力填至胸口,缓住刀割般的疼痛,良久才让声音低沉如往常:“杨木易很器重他,不但重要任务会交给他,就连生活起居,也多是他在料理,按理说他不可能不顾这个人的安危……”
“一把再好的利器如果危害到主人本身,聪明的主人是将他毁了还是等着他伤害自己呢?”慕容莲阴狠的目光飘向他,冷不丁的打断他的话,“听闻这紫阳还大有来头,恐是跟咱们的故国——轩瑞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要再次活捉!”
“盯上他的人好似不只有咱们。”天域老道听她这么一说,露出深思的表情,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日,杨木易不顾他已重伤,拼死与我斗法,像是能抢回去就好,勿论生死。而途中有人欲要趁机劫走他,也被杨木易一一绞杀。”
“这杨木易,当真心狠手辣。”慕容莲笑得妩媚,眼神里的冷意却丝毫不减,“难怪渊儿收服不了他。”
“娘娘,恕老臣直言,大皇子恐无心帝位。”天域老道将心里的思量说出,“不是他收服不了杨木易,而是他压根就不愿意。娘娘,这么多年来,你可曾问过大皇子,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放肆!”慕容莲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吼道,“除了得到皇位,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呵。”天域老道突然凄然的笑了出来,苦涩的说,“我也是一把威胁到主人的利器了吧?”
“你……”慕容莲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一面,不禁露出愕然的神情。“我不是那个意思……”
“娘娘,臣老了,即便拼尽全力,也不尽然能保住大皇子。”天域老道缓缓起身,越过她的身旁,想要率先离开这个压抑的空间。
“这么多年,你后悔过么?”认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域老道的身子顿了顿,停下脚步。“始终是我负了你。”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即便拼尽生命,我也会护你们母子周全。”说罢,他不再停留,逃也似的的离开暗室。
慕容莲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泪流成河。
即使她一直生活在充满欺瞒利用的世界里,总归有一人是真心待她的。可惜若是她知道只此一别,他们便是天人永隔,她说什么也不会任由他走出这扇门的……
幽静的溪边流水潺潺,细细的叮咚声清脆悦耳,放目望去,一片翠绿的树木茂密生长,树枝往四面八方长开,和煦的阳光倾洒而下,透过树枝的缝隙,在平坦的地上留在点点斑驳。一派祥和的环境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清朗的笑声。笑声就像投掷在湖面的石子,漾开涟漪,破坏了湖面的平静。
“你笑够了么?”蓝轻儿甚是无奈的推了推赖在她身旁的男子,翻了翻白眼,无力的叹气。自从那日与他坦白自己的来历之后,他就时不时会因为她与蓝书杭的关系发笑。
“你说,我这一不小心就比书杭小了好几辈,这不是亏了么!”他笑着揽过蓝轻儿,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思索着说,“这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该笑话我们了。”
她转头看一眼大孩子似的的男子,心头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但嘴上还是不愿饶他,佯装生气道:“若是觉得亏了,趁机把我休了岂不更好?”
“休了你?”他抬起头,手托着腮,故作沉思,“然后再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办个风风光光的成婚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蓝轻儿是我万俟溪的妻子,这倒是个好建议。”
她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得笑了笑,不想再听他“疯言疯语”,便转移了话题:“我们在这谷底呆了快一个月,也不知道尧漠和紫阳怎么样了?”
“紫阳是他的得力手下,他定会护他周全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安慰着她,心里也在默默盘算:一个月了,外面该乱成什么样?
“你的玄坤镜,还在尧漠的手上。”沉默了一会儿,她终是颇为认真的对他说,“他这么多年苦苦要你的玄坤镜,就是为了回去寻找我,真没想到,造化弄人。”
“轻儿。”他轻唤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实的依靠。
“我欠他太多,都不知道该如何还。”她低垂眼睑,脑袋往他肩上靠过去,仿若喃喃自语的说着,“你说那个雇佣我的老人究竟是谁?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笑了一声,拍了拍她在他怀中乱蹭的脑袋,调笑道:“这颗小脑袋里怎么装那么多东西!”
她不满的仰起头,剜他一眼,努努嘴继续说:“我开始以为是柳芽,但她蛊毒发作变老时与那个老妇人不同,后来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安排的,特意在毒发时看过镜中的模样,也不是我自己。你倒是好好想想,段思吟究竟得罪了些什么人?”
他看着越发较真的人,无奈地耸耸肩:“在我身边这些年,她从未得罪过什么人,难道是轩瑞国的人?”
“若说是轩瑞国的人,又为何会在清月宫呢?”她还是一脸不解,眉毛都纠结成一团麻线。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人能说说,她自是得分析清楚才好。
“你呀,说不定那人就是月老,特意为我们牵线……”
“溪。”万俟溪笑吟吟的调笑还未说完,就被蓝书杭急促的叫唤打断了,“你们倒是好兴致,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蓝书杭牵着水月蓉的手,带着她缓步朝他们走来。
“这是今早收到的。”他来到万俟溪的身旁,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件,脸色凝重的递给他。
他展开信一看,不由得蹙起眉头,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连拿着信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发生什么事了?”蓝轻儿顿觉气氛不对劲,扯过他手中的信,一看,亦是睁大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死了……哈哈!”他揪着头发,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蓝轻儿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红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为一句轻轻的叫唤:“溪。”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他还欠母后一个解释……”他抬起头,红着眼吼道。
“溪。”蓝书杭担忧的看着从不轻易暴露情绪的人,叹了一口气,“我们该回去了。”
他闭起眼睛,硬生生将还在眼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扯了扯嘴角,扶着蓝轻儿站起来。
她看着故作坚强的人,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无声的站在他的身后。
他仰着头,望着天空,直到确保泪水不再流出来,才毕恭毕敬地对水月蓉说:“多谢水姑娘这段时间的关照,本打算在这谷底等你将我们的恩怨了结,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若我厚颜无耻的求你一事,不知你可否答应?”
“那得先看是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水月蓉显然心中有气,说出的话语也带着嘲讽。
“当年的事与轻儿无关,我求你帮她解蛊,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要杀要剐,随你。”虽说是请求别人,但他的话里却带着浑然天成的笃定,容不得置疑与抗拒。
“不!”蓝轻儿摇摇头,坚定不移地说,“皇上驾崩,你此去定然危机重重,我怎么可能在此苟且偷安。”
“溪,蓉儿已经答应帮你们解蛊,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寻找药材,本想让你解了蛊再出去全心应对外面的风云变幻,怎知突生变故……”
“不用多说了。”他深沉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浅浅一笑,趁她不备,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她两眼一闭,瘫软在他怀中。“水姑娘,拜托了。”
水月蓉冷漠的表情闪过一丝感动,终是轻启薄唇,温和的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蓝书杭对着她莞尔一笑,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不舍的说:“等我回来。”
她颔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绿的玉佩,塞到他的手中,弯了弯唇,坚定地说:“只要你平安归来,我就答应你放下仇恨,不再让自己痛苦。”
“好。”没有过多的语言,却饱含着沉重的承诺。这一去,将决定他们这么年的精心布局是否成功,一旦局面失控,他们连命都把握不住了。
他与万俟溪相视一眼,颇有默契的点点头,将她们安顿好之后,便起身离开空吟谷。
谷底幽静祥和,而外面已然变了天。
短短一个月间,垶烨皇朝皇帝驾崩,大皇子手握遗诏,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登基大典,二皇子下落不明,暗阁人人自危。同一时间,轩瑞国皇帝颁发退位圣旨,让贤于四王爷黎楚阳,轩瑞国国民举天同庆,祝贺贤能的四王爷揽得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