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水月蓉听得她的语气严肃,不自觉收敛起笑容。
“不知水姑娘与柳芽是何恩怨?”蓝轻儿正想开口,万俟溪已经先她一步,抢着问出来。
蓝轻儿咬咬唇,见他拧着眉,对她摇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他们没理由,也不应该利用水月蓉的善心。
“我们的恩恩怨怨哪是一句话说得明了的,两位若是有耐心,我便说给你们听听。”水月蓉稍稍低下头,似乎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
“既已偷得浮生半日闲,听听姑娘的故事又何尝不可。”说话间,他已走到蓝轻儿的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
水月蓉也是畅快之人,听到他们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多做隐瞒,缓缓道出缘由。
事情与万俟溪猜测的差不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也被水月蓉一语道破。原来那日柳芽不顾一切驱动血魂蛊,连五大三粗的大汉都忍耐不住,倒在血泊之中,而水月蓉的父亲修炼蛊术多年,虽身体抵抗不住巨大的力量,还是能在情急之下想出护住女儿的方法,将蛊毒的伤害全部逼至眼睛,这才让她舍弃双目,保得性命。
虽然时隔多年,但此时此刻说起来,水月蓉依旧心绪低落,难掩满目泪水,眼中的恨意仿佛化不开的乌云,黑压压的挡在他们面前。
“水姑娘……”听罢,蓝轻儿担忧的唤了她一声,不知所措的看看万俟溪,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终究是天意弄人吧!
“我就是万俟溪。”他知道蓝轻儿不喜欺瞒别人,当下心里一定不好受,既然坦白身份,能让她好受一点,他也不再藏着掖着,毕竟是自己欠下的血债,该还的还是要还。
一听这话,水月蓉“噌”地从石头上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柳芽是为救我伤了你们,这笔债,也该由我一人来还,只求水姑娘不要怒及无辜,千万要帮轻儿解了血魂蛊。”他不顾蓝轻儿阻拦的眼神,笑得坦坦荡荡。
“哈哈!”水月蓉抬手胡乱的擦去泪水,放声大笑,怒声道,“你果真是万俟溪!你觉得我会救你的人么?”
“会!她身上之蛊是被我从柳芽身上强行移过去的,你不会让柳芽多害一人吧?”他说得十分自信,可谁知他心中也是十分没底,若是她不愿帮蓝轻儿解蛊,该如何是好?
“好,拿你的命,换她的命。”她咬牙切齿的说,空洞无神的眼里,涌动晶莹剔透的泪花。
蓝轻儿一听,身子一抖,扯了扯他的衣角,对他摇摇头,刚要出口阻止,就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若是用我们的命,换他们两个的命,你觉得值么?”蓝书杭一手执扇,一手放在身后,步履稳健的朝他们走来,背上的药篓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的。
“书杭!”万俟溪与蓝轻儿即便惊讶蓝书杭出现在这儿,但还未及开口叫他,水月蓉悲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早已脱口而出,唤出来人的名字,只是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蓝书杭的话,欣喜过后,更多的是疑惑,“你认识他们?”
蓝书杭从出现在这儿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从未离开水月蓉的脸庞。他按下心中翻涌成海的思念,轻声说道:“溪便是我与你提过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他,便无今日的百手神医。”
“你……”水月蓉脸上的惊喜已全然变味,成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与不甘,泪水像是掉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流下来,在和煦的阳光下,似乎还闪着亮光。
“这么久以来你都不愿与我提起你的身世,究竟为何?只因你是燚夏国人么?”他握紧合着的扇子,许是过于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着。
“燚夏国已灭,再谈又有何用?我将进入空吟谷的方法告诉你,已是冒着风险,若教世人知道还有蛊师活着,恐怕我也不得安宁吧。”她只感到浑身无力,好想不管不顾的瘫软在地上,但不知为何,就是犟着一口气,想要与蓝书杭对抗到底。
万俟溪与蓝轻儿对视一眼,互相得到彼此眼中的讯息,不再多做停留,牵着手悄悄离开溪边。看来今天他们的事是得不到解决了!
“蓉儿,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蓝书杭见他们已经走远,才郑重的说,“相信我好么?”
“你是万俟溪的人,我与他的仇恨不共戴天……”
“好,那就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你愿意么?”他急急打断她的话,“仇恨只会让你痛苦,我深有感触,不愿你与我一般活得不自在。”
“你这是强词夺理,只许州官放火。”她不满的嘟囔,撇撇嘴角,满脸委屈。
“是,因为我爱你,所有的仇恨,我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他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深情款款的说,“那日在山崖上采药初见你时,我已经怦然心动,苦苦纠结到今日才敢对你表白。蓉儿,你可愿让我守护你的余生?”
她深深吮吸近在咫尺的温暖,想要伸出手紧紧拥住这个让她不再形单影只的男子,哪知身体好似不听她使唤似的,竟然僵硬得动弹不得。她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搭理他,岂知她脸颊晕开的两朵红云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澎湃。
“我一个瞎子,与你一起,怕是会拖了你的后腿。”她吸吸鼻子,又抬手抹去泪水,低垂着眼睑说道。
“胡说。”他看着怀中人孩子般的行为,兀自笑了笑,俯身吻住她的眉心,见她没有反抗,便一路向下,顺着鼻尖,覆盖住她柔软的红唇……
“哈哈,没想到书杭魂牵梦绕的女子竟是水月蓉。”一离开溪边,万俟溪就将自己的事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蓝书杭对水月蓉深情款款的模样,忍俊不禁。
蓝轻儿弯了弯嘴角,有点期待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
“你就这么关心他们?”万俟溪见她眼里闪动的亮光,稍有不悦的撅撅嘴。她怎么就从没想过他们自己会怎么样?
她剜一眼小心眼的人,也懒得解释,蓝书杭是她的先祖,他和谁在一起,可是会关系到她这个“后人”的存亡的,她能不关心一下么?
“你想知道?”他见她不愿搭理自己,挑眉坏坏一笑,趁她不备,环住她的腰肢,轻轻一拉,她毫无悬念地跌在他的怀里。
“你……”她刚要说话,就见他俯身而下,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香唇,及时堵住她还未出口的怒骂,忘情的撩拨她紧闭的贝齿,柔软的舌头长驱直入,感受她口腔的温度。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迎上她娇羞的神情,顿觉心旷心怡。
“你真是流氓。”她娇嗔一句,推开他往前面的花丛间走去,闻着清香,她陶醉的闭上眼睛。
“流氓我也只对你一人。”他讨好般的凑过去,看着她迷恋花香的神情,心神荡漾。
“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清净无争的地方该多好啊!”她没搭理黏到她身边的人,满是憧憬的看向姹紫嫣红的花丛。
万俟溪本还想说笑,听闻她这句话,他沉吟半晌,复才认真又不失霸气地说道:“终有一天,我能给你这样的一片天下。”
她错愕的转头,见他眼里笃定的亮光,对着他微微一笑,难得主动挽过他的手臂,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眼圈泛红,默默无言。
“轻儿,你真的在空吟谷生活过么?”他低头看着她靠在自己手臂上的脑袋,思虑片刻,终是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闻言,她的身子一颤,抬首与他对视,水波朦胧的眼里突然多了一份清明。她勾了勾唇,颔首,郑重其事的说:“真的。”
万俟溪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注视着她,但心里还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期待,轻儿这是愿意与自己坦白了么?“我不知你的来历,一颗心却早已落在你身上,若你放心,与我讲明可好,莫再教我患得患失。”
蓝轻儿一愣,挽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中愧疚难当。她未曾想到,她自以为藏住秘密可以令他无忧,怎知倒教他患得患失了!
“我与你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她终于将心头最大的秘密缓缓道出,“我生活在一百五十年后的逐鹿城,那时……”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不紧不慢的讲述自己经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微微张着嘴,显然被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吓得不轻。
玄坤镜……无论如何,他与她能有这难得的缘分,玄坤镜功不可没。
她毫无起伏的说着,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底漾开释然的水雾……
紫阳见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收拾好床铺,将房间整理得好似没人住过一般的整洁干净,才拿起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天过后,紫阳就没再看到尧漠,他几次向照顾他的小厮问起,只得到他出去找蓝轻儿的消息,便无其他。
他迎着酷热的阳光,娴熟的走在赤溟教的走廊上,急匆匆的往外赶。虽然尧漠让他伤好后自行领罚,但是在不能确保蓝轻儿是否无恙,尊主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他断是不能安心待在赤溟教。
就算是忤逆尊主,他也在所不惜,最多不过是回来后两罪并罚吧!
如此想着,他已经踏出赤溟教,纵身一跃,紫色的身影交错重叠地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身后,两个藏匿在林中的黑影逐渐显现在阳光下,彼此对视一眼,眼里露出寒意。
“就是他?”一个粗狂的声音疑惑的问,“看着也无特别之处。”
“哼。”声线稍细的声音不屑地冷哼,继而说道,“主子要的人,管他特不特别,赶紧跟上。”
话落,两道黑色影子一前一后,追着紫阳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