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空旷,树木郁郁葱葱,鸟鸣声阵阵回荡,夏季的燥热似乎浸透不到谷底,这儿依旧和风熙日,一派生机勃勃,温和的气候与春天无异。
蓝轻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落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的屋子,她没来得及细看,脑子里就浮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心惊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腹部好似有东西压着一般,沉甸甸的。她低首一看,小腹上压着一只手指修长的手,它软绵绵的垂搭着,传来暖暖的温度。蓝轻儿盯着手臂兀自轻笑,仿佛透过它,就能看见它主人慵懒的睡姿。
她将目光移向身侧,果然万俟溪在床的里侧睡得正酣,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顺势俯身而下,一手撑在床上,托着腮,一手伸出去,情不自禁地想抚摸他器宇轩昂的俊脸。只是担心惊扰到睡梦中的人,她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悄悄的停下,用手指在空气中一笔一划的描画他线条分明的五官,嘴角始终荡漾浅浅的笑容。
“等了这么久连个吻都没有,轻儿,你真让我失望。”万俟溪伸了个懒腰,揉揉惺松睡眼,趁着眼前的人儿还没注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喂,你小心些,腿上还有伤。”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万俟溪的胸前,脸颊微微泛红,心亦是扑通扑通的跳动。
万俟溪邪肆一笑,挑眉说道:“还好有你提醒我,落下山崖时,我才能及时抓住树木,躲过一劫。”
“若是没有我出手相救,两位想必也是昏迷在外面,早就落在那些大肆搜查的人手中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推门而入。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的女子,相视一眼,端坐起来。女子两腮微红,柳眉细长,薄薄的红唇弯了弯,露出浅浅的笑容,尖尖的下巴稍稍抬高,又缓缓放下,似乎朝着他们点头打招呼,而黑亮的眸子却越过他们的头顶不知看着何方,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蓝轻儿打量着她,掀开被单起身,恭敬的问道。
她听到蓝轻儿的问话,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朝前走了走,伸出手摸摸面前的桌子,莹润的手指碰到茶壶的时候,脸上溢出笑容,浮现两个好看的梨涡,而眼睛却从始至终都直视前方,空洞洞的,没有任何东西。
“姑娘,你的眼睛?”蓝轻儿虽然刚刚醒来,但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并没有异样,看到女子的动作,她不由上前,接过她倒好的一杯水,狐疑的看着她。
“正如姑娘所见,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她对蓝轻儿的惊讶很是理解,笑着回应她的话,“我叫水月蓉。”
“水姑娘,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万俟溪也想要要下床走动,但腿一动,伤口就传来一阵刺痛,只得忍着坐在床上,探头向门外看去。
“这儿是空吟谷,你们暂且放心住下,外面的人进不来的。”水月蓉放下茶壶,端正地站着。
“空吟谷……这儿是空吟谷!”听到这三个字,那些恍若隔世的记忆走马观花地从脑海中浮现,她竟然激动得险些落泪。
“姑娘认得空吟谷?”水月蓉白嫩的脸上露出惊讶,诧异的问道。
蓝轻儿咬咬唇,叹一口气道:“何止认识,我在这空吟谷生活过十年。”
这话一出,不单单水月蓉不可置信的张开口,连万俟溪也将目光收回,疑惑的盯着她。若是他没记错,这应当是蓝轻儿第一次提起她过去生活过的地方。
“哈哈。”水月蓉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姑娘说笑了,空吟谷这名字是我所起,这世上除了我便无第二人知,我已在此住了十多年,从未有人来过。若是姑娘真在这儿住了十年,我岂会不知?”
闻言,蓝轻儿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暗叹自己的大意。即使这儿是空吟谷,也不是那个带给她十年噩梦的地方,她怎么如此忘情,倒叫人笑话了。
“我……我一时情急,认错地方,让姑娘笑话了。”蓝轻儿刻意忽略万俟溪好奇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既然两位没有其他问题了,那么,接下来该我来问了。”她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变得十分严肃,空洞洞的眼里蒙上一层恨意,“两位与柳芽是何关系?”
一听此话,他们颇有默契的对视,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她欠我腹中胎儿一命。”思索良久,蓝轻儿才缓缓的说道。
“原来是仇人。”水月蓉放下方才的戒备,不紧不慢的说,“我见姑娘身中血魂蛊,床上的公子也被噬心蛊缠身,这才觉得两位与柳芽、万俟溪有关,多嘴问了一下,不知两位是什么人,为何有那么多的士兵在寻找你们?”
“你懂蛊毒?”万俟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脑子里开始搜索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并没有这个女子的印象啊。
“小女不才,家父原是燚夏国的蛊师,我从小便跟随父亲在此学习蛊术,燚夏国被灭之后,我除了外出采药,就没再离开此地。”她好像陷入回忆,眼里涌动晶莹剔透的泪花,久久没听到他们的回应,她才惊觉失态,道了声谦,说道,“二位若是信我,你们身上的蛊毒我可帮你们解了,但是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二位帮忙。”
“水姑娘,你已救了我们的命,何来帮忙一说,你尽管说,我们若能做到,决不推辞。”蓝轻儿见万俟溪沉默不语,便兀自接过话。
“帮我杀了柳芽和万俟溪。”她平静的说着,蓝轻儿与万俟溪的心中却不能再平静下去。
“这……”蓝轻儿为难的支吾着,瞪了万俟溪一眼,只见他耸耸肩,表示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水月蓉笑了笑,没再勉强他们,善解人意的说道:“二位不用急着回答我,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谈,你们昏迷了一天,刚醒来还没吃东西,厨房我煮好了粥,麻烦姑娘自行去取。”
蓝轻儿朝她道了谢,送她出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剜一眼不明就里的万俟溪,独自朝水月蓉指的方向寻找厨房。
不多久,蓝轻儿就端着两个白色的瓷碗缓缓走了进来,见床上的人已经下地,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听到动静,他抬头望了她一眼,复又低首与凌乱的衣裳作斗争。她无奈的摇首,放下粥,走过去为他打理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连穿件衣裳也不会么?”她抬眸白了他一眼,一边抱怨一边帮他系着腰带,手上的动作娴熟,倒像是经常伺候丈夫穿衣的妻子。
他低首看着忙碌的人儿,嘴边溢出愉悦的笑容,憧憬般的说:“那以后每天起床你都帮我穿衣服,可好?”
她又瞪了瞪他,无奈的叹息道:“你有空闲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想想你和柳芽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自是知道她所指何事,但是刚才他已经想过一遍,脑海中就是没有水月蓉的影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月蓉好似对我们恨之入骨,若是她知道她所救之人就是她的仇敌,恐怕会不好受。”万俟溪实在是没辙,本可伤好后一走了之,不让她知道真相,但老天爷让他们阴差阳错遇到能解这两种绝世奇蛊的人,他定然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蓝轻儿。
“她是燚夏国的人,你该往远了想。”她帮他系好腰带,理顺了衣裳,若有所思的说。
万俟溪见她认真较劲的模样,大笑一声,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探头往外面看去:“这儿的风景好像不错,莫要为了这些琐事影响欣赏美景的心情。”
“琐事?”别人家都想要他的命了,他还觉得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她端起桌上的粥,不想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万俟溪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再多言,挨着她坐下,也拿起粥“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这辈子能再次遇到她,得到她的原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即便让他每天忍受噬心之苦又如何?只要她平安无事地待在自己身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是该想个法子让水月蓉解了她的血魂蛊……
最近的垶烨皇朝正是多事之秋,老百姓在饭后茶聊之时,都能敏感的嗅出快要变天的讯息。
传闻,皇帝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大皇子手握重权,监国治理朝堂之事,二皇子不知何故受了重伤,被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阁接去疗伤,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一些事凑在一起,稍懂点政事的人就知道二子夺嫡的戏码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就目前的情势来说,好像大皇子的胜算大了点,但事情还未定下,谁又知道最后的结果呢?再说了,实力不输正规兵马的暗阁,原是二皇子创立的。
于是民间机灵的赌徒已经暗地里在赌坊里设下赌注,猜想未来皇帝之位,会落入谁家。
莫闻跟在东张西望的黎若雅身后,看着她好奇的在各种小摊前面玩弄那些平常的小玩意儿,嘴角挂着欣喜的笑容。他腰间少了平日里不离身的剑,一身青绿色长褂,随意的走着,没了杀气,不像是个杀手,倒似陪夫人逛街的富家少爷。
“雅儿,别再玩了,你忘了我们是出来办正事的么?”他走到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
黎若雅被扫了兴,努努嘴,不满的嘟囔:“你办你的事,我玩我的不就好了嘛。”
莫闻实诚的笑了笑,说:“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街上,等我们办完事,我再陪你玩,好么?”
听到莫闻退让的话语,她也不好再使小性子,任由他牵着走,但嘴里还是不停的抱怨:“你个傻大个,你家主子永远比你家媳妇重要……”
莫闻听着,“嘿嘿”的笑了,手挠挠头,也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反正从一开始在她面前,他在说话方面就一直吃亏,不过这个亏吃得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