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轻儿将他的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拍拍手站起来,扶着他一步一步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轻儿,我好想你。”他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一只手覆盖在她揽住他的莹润小手上,头稍稍靠近她的耳畔,深情款款的说。
她承受着他靠在自己身上的体重,当做没听到他的话,安安静静的走路。
“这几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他见她没有反感,又得寸进尺的靠近她一点,炽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侧,惹得她脸上晕开两朵绯红,甚是好看。“你呢?想我了么?”
她垂下眼睑,专心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路,像是没有听到他深情款款的告白一般,一步一步迈得格外小心。
等了许久仍未听到她的回答,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理会他的时候,她就弯了弯嘴角,低声说了一句:“想。”
他惊讶的张大眼睛,突地停下脚步,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不顾脚上的伤,欢喜地跳了起来,满心愉悦地捧起她的脸颊,低首覆盖住她柔软的香唇,不安分的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如同一条游水的鱼,快速进入她的嘴里,正想进一步动作时,就感到唇上传来一阵撕痛。
蓝轻儿一把将他推开,怒瞪着他,低骂道:“混蛋。”
“都这么久没见了,我……”他委屈的眨眨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她。
她无奈的摇摇头,这人怎么越来越像个大孩子,真拿他没办法。
看到她态度又软了下来,他本想再黏上去,哪知不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一阵多而不乱的踢踏声,让他们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
不多时,一支齐整的军队从密林中井然有序的走出来,迅速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金黄的铠甲,手持长矛,刚毅的脸庞健美黝黑,剑眉微敛,嘴角向下撇着,唇抿成一条线,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夏将军。”万俟溪扫一眼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为首的男子身上,嘴角扬起一丝嗜血的微笑,“你这是几个意思?”
“臣奉皇后娘娘之命,诛杀乱国妖女,还请二皇子莫要阻拦。”夏鸿云端坐在马背上,不卑不亢的说。
万俟溪抬眸盯着他,眼里的冷意仿佛两把利剑,随时可以刺穿他的胸膛:“你是说,本皇子的皇妃是妖女?”
见他明知故问,夏鸿云也不恼怒,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算是回复他了。
“若是本皇子不愿呢?”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本该在帝都的夏鸿云,同时心里暗暗盘算:周围的步兵不过数十人,带着轻儿突围而出不是难事,不过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胜算又降低了几分。
“那臣只能冒犯了。”夏鸿云自信地举起手中长矛,不再耽误时间,响亮的下令,“步兵听令,作战队形。”
蓝轻儿看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改变队形,踏着稳健的步伐,逐渐向他们靠拢,心里不禁泛起浓郁的恐慌。若是寻常士兵不可怕,但这些人显然都是夏鸿云精挑细选的精英,常年在边疆守卫家园,体格健魄,万俟溪独自一人逃离自当不愁,但带上毫无内力的她,再加上夏鸿云的阻挠,全身而退已无可能。
如此想着,万俟溪已将她护在身后,偷偷把她最熟悉不过的莲花簪子塞到她手中,轻声叮嘱:“等会我打破缺口,你抓住机会逃出密林,前方集市里的纶巾布铺,是暗阁的左青分堂。”
她望了望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握紧手里的簪子,抿唇不语,只觉得刚才的慌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安心。
万俟溪冷眼扫过周围的士兵,“咻”的一声,如风脱鞘而出,闪着摄人的光亮,直指马背上的人。
夏鸿云虽久经沙场,可见到他这名把闻天下的宝剑时,还是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调节好状态,冷笑着说:“都说二皇子剑法卓然,臣今日就来领教一番。”
说罢,他跃身而起,脚尖在马背上轻点,笔直的身躯凌空转了几圈,毫不躲避地朝着如风飞去。
万俟溪为了护住身后之人,只能站在原地,被动地等着长矛破空而至。他瞥一眼在空中变换位置的尖锐矛头,不屑一笑,如风迅速拢聚一股强大的仙气,发出淡蓝色的光辉,如同一条游龙,身子巧揉地缠绕在金黄的矛身,顺带着吞吐出一个结实的结界,牢牢笼罩住蓝轻儿。
见况,夏鸿云不惊不惧,暗暗聚起一股深厚的内力,用力一震,薄如蚕丝的仙气被轻而易举的弹开,淡蓝色的光悉数在空中变淡,连带着蓝轻儿四周的结界,也被削弱了许多。
万俟溪惊诧地打量眼前的彪形大汉,万万没想到他的内力如此深厚,竟然能毫无阻碍的抵挡他的仙法。如此想着,他再次给蓝轻儿的结界打入仙气,见它牢固些许,才一跃而起,专心对付骑在马上的大将。
“小心。”蓝轻儿看着他的背影,浅浅呢喃一声,也不知奋力而战的人听到没有。
这时,万俟溪一道虚晃的剑光引开夏鸿云的攻击,转而将凌厉的剑气划向逐步逼近蓝轻儿的士兵,“咣”的一阵飓风随之而至,即便是身形高大的战场男子,也不得不避开飓风,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轻儿,快走。”万俟溪趁着这个空档,着急的对蓝轻儿说道,眼见夏鸿云的长矛再次调转方向,他不得不转身,迎上强劲的一击。
蓝轻儿见况,不再多做耽搁,拔腿就往小密林的方向跑去。怎知,这些军士也不是吃素的,不过短短一瞬,他们又变幻了阵型,躲过剑风,复又拦住她的去路,一步步将她逼往相反方向的断崖。万俟溪暗道一声“不妙”,随即凌空而起,飞越过数十位士兵的头顶,稳稳当当的挡在蓝轻儿面前,目光凌厉地扫过他们,夹带摄人的寒气。
蓝轻儿见缠在他大腿上的白布已经染上鲜红,心里甚至担忧,手不自觉的覆盖在他执剑的手臂上,想要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却发现他以往强劲有力的手臂正微微颤抖着,嘴角流出一丝黑红的血丝,脸色苍白。想来他重伤未愈,方才与夏鸿云交手已是使劲解数,本就打算拼命护她离开。
“你以为你们今天逃得了么?”夏鸿云浑厚的声音从士兵后面传来,嗤笑着说道,“前方是万丈深崖,明日二皇子为妖女殉情的故事,便会在垶烨皇朝流传开来。”
“那就有劳夏将军了,记得编得动人一些哦。”万俟溪毫不畏惧,悄悄将身后之人揽在怀中,俯首在她耳畔问,“你怕吗?”
蓝轻儿抬起头,鼻尖正好碰到他柔软的薄唇,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心里漾开,嘴畔不觉溢出轻笑,心里倒也看得通透。
“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可怕的。”她往身后的断崖望去,下面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深不见底,脚边的沙子“唰唰”的往下掉,尽数被吞没了。
“好。”他轻轻说着,她却听出这一个字里沉甸甸的复杂情绪。这么多年的布局,他只为一朝得势,睥睨天下,而今却甘愿为她,舍弃所有。
她又望一眼深渊,突然眼底一亮,心中豁然开朗,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不再犹豫,纵身跃下烟雾缭绕的断崖。
夏鸿云盯着相缠的两道身影,黑色的瞳孔猛地一收,厉声问道:“底下是什么地方?”
“回将军,是一个幽谷,里面怪石嶙峋,如此高度跳下,必死无疑。”
“万俟溪毕竟修炼过仙法,不可大意。”他若有所思地说,“下去搜查,定要见到他们的尸体方才罢休。”
帝都,荣宇钱庄。
“蓝公子。”莫闻见到风尘仆仆的蓝书杭,心里的担忧总算有了着落,急着问道,“主上怎么样了?”
蓝书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也不客气的走到桌子旁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喝够了,才满足的吐一口气,说道:“伤没什么大碍,跑去救人就不得而知了。”
“你倒是心宽,就自己回来了。”杨飞宇责备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随后捧着几本书出现在他们面前,“若是二皇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蓝书杭耸耸肩,瞄一眼亦父亦师的人,佯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们也知道他的脾气,我能奈他如何?”
“哎,目前情况颇不明朗。”杨飞宇将书本扔在桌上,叹声道,“荣宇钱庄已经被慕容莲盯上,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已有十日未曾传来消息,想必不是身份暴露出事了,就是行为极为受限,不得自由。”
“那他们留在我们这儿的眼线呢?”蓝书杭一听,嘴角渐渐流露出嗜血的笑容。他们都知道,这是蓝书杭要开始反击了,他从来都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底子里可是瑕疵必报的人,惹不得。
“这些天老夫与莫闻都摸不着头绪,无从下手。”杨飞宇思量一会儿,挑眉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从门外跑来,神色紧张。
“禀告将军,暗阁左青分堂探子来报,主上……主上与二皇妃跳崖,目前生死不明。”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不可置信的盯着来报的小厮。
“夏鸿云躲过暗阁的跟踪,带着一小队死士,将主上围困于苍雪山的断崖……”
“你说苍雪山的断崖?”蓝书杭听到这个字眼,掩盖住内心的担忧和不安,转转眼珠子,挥退小厮,对他们两人说,“或许,他们没事。我须得回去找到他们,京城的一切就拜托二位,定要帮他守住这一切。”
“你放心去吧,莫闻便是舍弃生命,也会保住主上的江山。”
见莫闻笃定的神情,他颔首说道:“既然寻不到细作的任何蛛丝马迹,不如我们也让他帮暗阁传达一些消息。”
如此一说,对面的两人已然明了,不由得在心中赞叹:果然神医蓝书杭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