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一到晌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多时,夏雷滚滚,一阵暴雨倾盆而下。
蓝轻儿站在客栈的窗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注视着外面铺满一地的水洼。豆大的雨滴急促的砸下来,激起晶莹剔透的小涟漪,一圈圈重叠交错的晕开,甚是好看。
“叩叩”,这时,紧闭的房门传来敲门声,想必是小二送午膳过来吧。吃过这顿饭,她又该启程了。
半月前,她留下一封书信,告诉尧漠她想出来散散心,便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悄悄溜出赤溟教,一路北上,竟不知不觉已到了苍雪山附近。这外面的世界酷热难熬,躲到苍雪山避避暑,说不定也是一番享受呢。
其实尧漠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在她留书出走半个时辰后,就让紫阳悄悄跟上,暗中护她周全,这才放心让她离去,否则身无内力的她,如何能避开巡逻,安然无恙的离开赤溟教。
苍雪山。
皑皑白雪漫天飞舞,骤冷的空气消除了她一身的暑气。她从包裹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厚棉披风,将娇小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这才提起脚步,向山上走去。
外面的世道风云变幻,苍雪山的积雪却千年不变,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走到这儿,她还是能觅得一丝熟悉的感觉。
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低首,看了一眼胸前的螭吻玉,心中百感交集。
心中思绪纷飞,脚步却丝毫不受影响,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到了被掩埋的山洞前,拔出腰间的短匕,蹲下去,用力刺进厚厚的雪堆中,一点一点的刨出一个能容一人经过的洞口。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她才如愿以偿的进入山洞。她环视四周,里面的摆设丝毫不变,还是她与万俟溪离开时的样子。瞥见散落在地上的柴火都被裹上一层冰霜,她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当日与他在此养伤的日子。那是第一次,除了尧漠以外,有人注意她的伤口,为她疗伤。
她甩甩头,想要把那些扰乱思绪的画面统统丢之脑后,却在这时听到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敛起柳眉,疑惑的朝洞口看去。
“哈哈!”人未到,声先至。一声粗犷的笑声充斥整个山洞,回音悠荡,多了几许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蓝轻儿正想走到洞口探查,就感受到一阵内力袭来,“嘣”,洞口仅剩的积雪全部坍塌,来人穿着粗布衣,体态硕大,直挺挺的站在洞口,用色眯眯的笑眼盯着她看。
蓝轻儿一愣,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匕首,一脸防备的看着来人,满心惊慌。眼前的人不就是当日被万俟溪下令赶尽杀绝的强盗头子么,他怎么还没死?按理说,莫然出手定不会给他生逃的机会。
“小娘子,还记得本大爷么?”强盗头子眯着眼睛打量她,脸颊的肥肉微颤,连带着一脸胡渣都跟着动起来。
“你想做甚?”她连连后退,敏捷的避开他向她扑来的肥大身躯,慌乱的用匕首指着他。
“本大爷当然是想让你玩得尽兴啊。”说完,他又不死心的朝她走来,淫笑连连。
蓝轻儿看着步步逼近的人,没时间思考太多,反将匕首对准自己,心想就算无力反抗,也不能让他玷污了自己,大不了一死了之。
岂料,这时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及时制止了强盗头子的动作。
“二皇妃,老臣给你带件礼物来了。”话落,就见天域老道缓步从洞口进来,神态自若。他一手抚须,一手拎着一个重伤的人,不待蓝轻儿细看,就把人扔到她的脚下。
蓝轻儿看着脚下一动不动的紫色身影,心“咯噔”一下,猛地蹲下去,担忧的叫了一句:“紫阳。”
如此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紫阳身着夏季的单衣,显然是尾随在后护着她,却不知她会来到苍雪山,怕折返备足衣物再来会跟丢她,才咬牙忍住寒冷,不管不顾的躲在暗处保护她。
紫阳听到蓝轻儿的声音,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沙哑着声音说:“快逃。”
“逃?”强盗头子耍耍手中的斧子,扛在肩上,狂妄的说,“你们谁都逃不了!”
“道长。”蓝轻儿仰起头,疑惑不解的盯着天域老道,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下手,难道是因为脖子上这个可笑的妖印。如此想着,她指了指紫阳,哀求道,“道长若想除了轻儿,尽管来便是,还请高抬贵手,放了他。”
“二皇妃,你且放心,今日你们二人性命无忧。”天域老道神秘一笑,口中念念有词,瞬间一层橙红色的光缓缓朝他们蔓延而来。那道光灵活地盘绕在他们身侧,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人影逐渐迷糊,身子软趴趴的,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紫阳身上……
万俟溪被蓝书杭盯着,已在入住的客栈静养了十几天,这些天他心急如焚,本打算回帝都之前要再溜出去见蓝轻儿一面,而每次打开门,都看到蓝书杭黑着脸瞪他,只得无奈的叹气关门,倒头就睡。谁叫人家是神医,还有之前积攒的怒气,不听他的好像不行。
终于盼到伤口结痂,内伤也调节得差不多,他刚想死皮赖脸的再去看看蓝轻儿,顺道道一下别,哪知一位不速之客已然临门。
“杨教主,别来无恙。”万俟溪打量着尧漠,见他因赶路匆忙,连衣裳被汗水浸湿都浑然不觉的模样,不禁失笑,想来他的那一剑对他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万俟溪,轻儿出事了。”尧漠脸颊微红,向来处惊不变的脸上藏着些许着急。
听罢,万俟溪的心“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万分强烈,剑眉紧蹙,问道:“怎么回事?”
“半月前她就离开赤溟教,我让紫阳跟着,本以为没什么事。昨日,赤溟教的大门口发现这封信,要你我二人前去苍雪山,否则轻儿与紫阳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蜡黄的信封,话还没说完,信已经被万俟溪抢过去。急忙拆开,看着刚劲有力的笔迹,他眼里几乎冒出火花。
“马上出发。”他没有多说,把信塞还给尧漠,转而对蓝书杭说道,“你先启程回帝都,务必稳住局面,待我带着轻儿回去主持大局。”
蓝书杭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也相信他的能力对付那些下作的手段绰绰有余,便不再多言,只在他肩膀捶了一下,给他一个放心的手势,兀自转身,跨上备好的马,轻笑着说:“我在帝都等你,别让我失望。”
他重重颔首,目送蓝书杭的身影逐渐远去,才与尧漠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起身,直奔苍雪山。
蓝轻儿醒来时依旧身处那个熟悉的洞穴中,洞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或是狰狞,或是色眯眯,全都不怀好意。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卷成一团,被扔在冰冷的地上。不远处,紫阳以相同的姿势躺着,只是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的血迹已干,变得乌黑,看样子伤得不轻。
见到她醒来,那些人一阵躁动,似乎很兴奋。她扭动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墙上,坐了起来,凌厉的目光如同冰刀,刺向为首的强盗头子。
“小娘子,体力不错嘛,这么快就醒了。”强盗头子大笑一声,朝她走过来,粗糙的手掌捏起她的下巴,她细嫩的皮肤被咯得生疼。“要是在床上有这体力就好了。”
“呸。”蓝轻儿听着他下流的话,嫌弃的啐了他一口,也顾不得下颚的痛,一脸倔强。
“哈哈,本大爷先放过你,等你的情郎来了,咱俩在他面前恩爱,你以为如何?”话一说完,他底下的那些人全都夸张的笑了出来,拍手叫好。
“下流。”她趁着他松懈的档,大骂一声,像是被惹急的兔子,一口咬上强盗头子还没收回的手,拼尽全力的咬着,任他怎么甩也甩不开,直到被他另一只手甩了一个耳光,才不得已松开贝齿,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你个疯女人!”他看着两排鲜红的牙印,气急了,抬起脚就往她的小腹踹去。
蓝轻儿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痛,身子微微的颤抖,喘着气又骂了他一声。
强盗头子自是咽不下这口气,欲要再次殴打她的时候,被天域老道阴沉的声音制止了。
“留着她还有用,不要玩得过分了。”
“你们那些夺嫡的把戏我不懂,事情过后我只要这个小娘们玩个尽兴。”强盗头子甩甩脸上的肥肉,对着蓝轻儿淫笑。
“放心吧,此事成了,大皇子便是这垶烨皇朝的天子,你想要多少美女都不在话下。”天域老道抚摸着胡须,不再看他们,转身向洞口走去。
这辈子所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件两件的,这一次辅佐万俟渊登上皇位,他便可放心离去了吧。
“嘿嘿,小娘子,你一定还在纳闷本大爷是如何活下来的吧。”强盗头子见玩不了她,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挑起话题刺激她。
她见一坨肉堵在眼前,心情更是不悦,干脆闭上眼,让他自说自话。
“你一定猜不到吧!哈哈。”他见她的模样,更是得意,口无遮拦地说起来,“不得不说,你们派来追杀本大爷的人功夫还真好,他‘唰唰’的几剑,就把本大爷的小弟杀得差不多,本大爷以为必死无疑了,谁知道那人却放过了我,还把我交给那个道长。”
蓝轻儿听着他的话,心里已作出判断,看来是莫然存心放了他,而且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别有目的。
万俟溪身边的人,不都是忠诚可靠的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