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眼睛,愣愣地盯着地板,任由泪水悄无声息的掉落。
原来血魂蛊发作,是这么的生不如死!
问月看着这一幕,早已泪流满面。她走过去,握住蓝轻儿的手,趴在床沿放声大哭。
蓝轻儿看着唯一一个为她着想的人,冰凉如水的心总算有了一丝温暖。
“别哭了,扶我到外面走走。”
她见不得别人为她哭泣,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拉扯出一个笑容。
苍白得苦涩的笑容看在问月眼里,只留下深深的痛惜,她赶紧擦去眼泪,伸出手扶着蓝轻儿,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一束刺目的阳光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待慢慢适应明亮的光线之后,她故意张开紧合的手掌,透过指缝的间隙,看着又红又大的太阳,直到刺痛之感充斥眼睛,她才低下头,在问月的搀扶下,缓步走向前院。
前院各种各样的花活像一个个争妍斗丽的少女,带着与生俱来的娇羞,或是尽情绽放,或是含苞欲放,姹紫嫣红,娇艳欲滴。
蓝轻儿闻着淡淡的花香,深吸一口气,紧纠着的心,终于有了少许的舒缓,不过方才蛊毒发作将她的体力耗尽,她即使有心赏花,也没有精力再走下去,便想去前方的小亭子稍作休息。
亭子里独酌的白色身影看到迎面走来的人,猛地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进退不是,紧抓着酒瓶的手心,早已冒出汗水,而脸上依旧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到亭子里的人时,脚步戛然而止,亦是站在原地不知进退,手微微地颤抖着,一口闷气涌上心头,更令她双脚无力,恨不得瘫软在地,只是一对上眼前人冷漠的眼神,她就咬紧牙关,倔强地坚持着。
万俟溪看她明明摇摇欲坠,快要瘫倒的样子,却还咬着唇硬撑,一股莫名的怒气冒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跟前,二话不说地将她横抱起来,径直走入凉亭。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愣神片刻,才憋红了脸,拼命地挣扎。
他从她房里慌乱的逃跑,躲在这儿自斟自饮,原本想要借酒消愁,可这酒却越喝越清醒,心痛如刀割。他满脑子都是她绝望地盯着他的那个眼神,慌乱无所遁形,他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伤害了她,就等于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插上一刀。
没了她,他该如何活下去?不,即使她的心在别人身上,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他不去理睬她的喊叫,将她安置在凉亭的长椅上,转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一大口酒灌入愁肠。
蓝轻儿冷然一笑,别过脸,盯着地板出神。
“我已没有利用价值,让我离开,省得你看着碍眼。”她噙住眼里打转的泪水,佯装若无其事地说着。
听到这话,万俟溪再也压不下心里的怒气,拿着酒瓶的手一用力,白色的瓷瓶“嘭”的一声化为碎片,兵兵乓乓的掉到地上,同时将他的掌心扎出点点刺目的鲜红。
“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除非我死!”他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说。
她抬首,瞠目怒道:“你休想!”
话罢,她强撑起身子,欲要站起来,问月眼疾手快,刚要扶住她,就见万俟溪已经如同一阵疾风,“唰”的一下来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双手撑在凉亭的边上,将娇小的她困在怀中。
“放开我!”蓝轻儿厌恶地推着他,却因为手脚无力,整个人软趴趴的,只能任由他禁锢着。
万俟溪轻蔑一笑,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下颚,逼着她苍白的小脸不得不仰起来,用仇视的眼光与他对视。他看着她眼里的恨意,心一阵抽痛,但仍然扬起嘴角,幽幽地说:“你若敢离开,我定会让赤溟教灰飞烟灭。”
她忍住下颚传来的疼痛,不管不顾地大笑。
“赤溟教与我何干?”
听罢,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咬牙切齿:“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问月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冷汗捏了一把又一把,终于看不下去,急着说:“二皇子,二皇妃还有身孕,求您放了她。”
一听这话,万俟溪冷厉的眸光收敛了些许,垂下眼睑,嗤笑一声,便迈着蹒跚的步伐,踉踉跄跄地离开凉亭。
是不是只要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安心留下来,不再一心想着离开?明明是她勾结赤溟教夺走玄坤镜在先,为何看到她眼里的不甘和仇恨时,他的心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痛得几乎窒息。
他快步走到她看不见的角落,才掏出藏在怀里的小药瓶,颤抖着手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扔进嘴里……
幽暗的密室里,相对而坐的三人面色凝重,各怀心事。
“我说过不许动她的。”万俟渊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着一个小巧的药瓶,冷厉的眸光绕上正襟危坐的女人,说出的话语带着浓烈的怒气。
“大皇子息怒。”天域老道缓缓起身,对他微微鞠躬,说道,“伤害她的不是皇后娘娘,是万俟溪。”
万俟渊冷然一笑,显然不把他的推辞放在心上,直勾勾地盯着天域老道,沉着脸说道:“若非道长这位高人推波助澜,万俟溪怕是舍不得动她吧?”
“想要保护心里的人,首先要有护住她的能力。”静默地观察着自己儿子的慕容莲,终于幽幽的开口,“想要真正拥有她,就靠你自己的实力。母后与道长都老了,再不如当年那般可为你打点一切。”
他依然不屑地冷哼,不过眼里的冷光收敛了些许。
“此番神女之事定会让万俟溪消沉一阵,趁此机会,笼络人心,招兵买马才是正途。”天域老道抚摸着银白色的胡须,正色道。
“道长又算出何等变数么?”慕容莲略有担忧,稳下思绪问。
天域老道颔首说道:“娘娘可还记得赤溟教?”
闻言,慕容莲的脸色暗了几分。
“自然记得,那不就是万俟溪的爪牙,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尽早斩草除根。”
“不,当年杨飞宇暗度陈仓,将赤溟教精英悉数留给他的儿子杨木易,自己带着残存的人马,销声匿迹,协助万俟溪建立暗阁,成了我们今日最大的威胁。而他的儿子也不是平庸之人,竟利用仅存的数十人,将赤溟教发扬光大,成为当今江湖之中,唯一能与暗阁抗衡的组织。”天域老道说到杨木易的时候,眼里不禁露出欣赏,“杨木易与神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对杨飞宇当年诈死之事耿耿于怀,此人若能为我们所用,加上夏将军的兵权,拿下天子之位不在话下。”
慕容莲听着天域老道不紧不慢的说辞,一颗悬挂的心悄然放下,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男子细心周详地为她操劳一切。思及此,她的鼻尖涌上一股酸意,但瞥见儿子还懒散地坐在一旁,她只能将万千思绪放下,故作平静地说:“渊儿,收拢赤溟教之事,交予你办,你可愿意?”
万俟渊早在听到杨木易与蓝轻儿也有关系时,便决心会会此人,正好慕容莲将此差事交予他,他自是点头应下。
慕容莲看着万俟渊独自走出密室的身影,叹一口气,喃喃说道:“你若不狠心,他上位之后,不会给你留任何活路。”
天域老道明白她心中思虑,深邃的目光盘绕着她忧心忡忡的脸庞,不觉暗淡几分……
蓝书杭放下不离手的医书,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抬首看着无精打采的蓝轻儿,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不轻不重地说道:“皇妃请坐。”
蓝轻儿看都没看椅子一眼,开门见山的说:“我来讨我的人情。”
他“哦”了一声,端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得万分认真:“这次的人情,我定然还你。”
她看着这个亲手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先祖,心中百感交集,然而再多的言语终归化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我要离开这儿。”即使她满心疲惫,但说出的话语还是带着铿锵有力的坚定。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颇有深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瓶,递给她。
她颤抖着手,接过药瓶,疑惑地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释然……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蓝书杭的药房里走出来的,只记得她手心里攥着孤注一掷的希望,一路浑浑噩噩。待她好不容易避开闲杂人回到寝室之时,却发现房间的软榻上斜倚着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万俟溪面色微红,微张着眼睛,听到房间里的声响,他努力睁大眼睛,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蓝轻儿站在门口,就已闻到一股浓浓的酒臭味,再看一眼眼前熏醉的人,她眉头紧蹙,心里闪过一丝细弱的疼痛,但她理智的将那些还未除尽的情感压制住,冷然一笑,越过他径直往内室走去,仿佛她面前的大活人是不存在的一般。
被酒精侵袭了大脑的人,哪里容得下她如此忽视?他见她素白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前,猛地快步朝她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肩上,微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扑打她敏感的耳根,惹得她不适地挣扎,可已变得孱弱无力的她,根本就挣不开他有力的钳制。
他的下颚不停地在她肩膀摩擦,半眯着眼睛,十分痛苦的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放不下你,别离开我……求你了……”
她躺在男子怀中,最后一次深深的吮吸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夹带着酒精的刺激,她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她抬首看着他微醺的神情,泪水不争气地掉落:“为何你伤我如此之深,我还是无法真正的恨你。”
彻底醉过去的人并没有听到这句深情的呢喃,在他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女子泪眼婆娑的模样。他想将她拥入怀中疼爱,他要再次给她承诺,他想忘却过往……可他,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