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得到万俟溪的命令后,立马指挥身后的人让开一条小路。
强盗头子以为万俟溪怕了他了,得意地撅撅嘴巴,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回到客栈里面,老板娘又紧张兮兮地关起门,唉声叹气。
“老板娘,强人已经被我们驱走,为何还是如此不放心?”蓝轻儿发现莫然一行人没有跟进来,以为他们还守在外面,心也就放下了。
老板娘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有所不知,这群强盗霸道得很,今日有你们在此唬住了他们,明日你们一走,他们卷土重来,定会变本加厉。”
“你们这儿强人如此猖獗,你们城主难道不管么?”万俟溪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老板娘一听这话,神色大变,“呸”了一声,大骂道:“什么城主?我们整个城镇的人都恨死他了!若不是他们官贼勾结,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怎么会过不下去?也不会逃的逃,赖死的赖死。”
万俟溪眉峰紧蹙,手紧握成拳,喃喃自语:“这就是万俟峰和慕容莲种下的恶果!”
蓝轻儿走到他身边,挽过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公子,你可得小心,这天子名讳,可不是你想叫就叫的。”老板娘对他们已经完全没了戒备,小声对他们说道。
他笑意颇深地看着老板娘,仿佛云淡风轻的话语里,却带着阴森的肃杀:“你放心吧,他们活不过今晚,包括你们的城主大人!”
蓝轻儿一愣,放开他的手,小跑着开门一看,哪里还见得到莫然的影子?
“轻儿,夜色已晚,该回去休息了。”他没有顾忌别人的惊讶,径直走到蓝轻儿身旁,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的上楼,回到房间。
蓝轻儿知道他痛恨那伙强盗,才会狠下心想将他们一举歼灭。她也明白,他真正恨的人,其实是自己的父亲,他不过把怒火转移到这群强人身上。她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虽然担忧,还是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她想,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吧。
老板娘和那群大汉彻底的傻眼了,愣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眼里都是相同的疑问。
这究竟是什么人?
翌日,蓝轻儿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万俟溪衣衫整洁地倚靠在床畔,见到她张开眼睛,不觉露出笑容。
她揉揉惺松睡眼,看到天色大亮,猛地坐了起来:“怎么不叫醒我,这可耽误了行程。”
“慢点没关系。”他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轻笑出声,“莫然也刚回来。”
提起莫然,蓝轻儿禁不住蹙起眉头,低身说道:“那便启程吧!”
她明知道那些人很该死,但一想到万俟溪阴狠的面容,心里不免泛起难受的涟漪。他向来心有大志,以后若是争夺天子之位,他也会如此狠厉,如此不给人机会么?
万俟溪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并不多言,安静地帮她拎起东西,兀自到了客栈门口等她。
这次归程除了路途有些颠簸,在客栈遇到那伙强盗以外,还算安稳,数日之后,他们终于如期回到逐鹿城。
蓝轻儿再度踏进逐鹿城之时,环视着熟悉的街景,感慨颇多。
当日的不甘和抱怨,已在这趟皇宫之旅中消失殆尽。此时此刻,站在她身旁的男子,是她想用心珍惜的美好,是上天馈赠给她的礼物。一趟异世之行,究竟是给她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给她一个等着侵蚀她骨肉的万丈深渊?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其实,有万俟溪的爱为伴,她并不畏惧,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盘绕上身畔的男子,浅笑嫣然。
万俟溪牵过她的手,像是许诺一般,神情认真,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回家了。”
回家。她脸上绽放一朵灿烂的笑花,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我也有家了。
她笑着埋头在他胸前,心砰砰跳动。就让她,在他霸道的温柔里,沉沦……
溪柳宫的大门敞开着,蓝书杭斜倚门廊,手轻轻摇动折扇,波澜不惊的眼眸盯着渐行渐近的一行人,脸上漾出温暖的笑容。
“看来今天是黄道吉日,竟然能让你从你的破药房里走出来接我们。”万俟溪远远就看到他慵懒的身影,一走近便调侃起来。
蓝书杭不以为意地合起扇子,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蓝轻儿身上,心里暗忖:她果真做到了。溪不能心动,却为了她三番两次涉险,这次甚至因她,放弃了逼宫的计划。她若是知道这份爱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还会坚持下去么?
万俟溪发现他的异样,甚是不悦,双手抱在胸前,挑眉说道:“蓝书杭,你再看下去,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蓝书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目光转移到万俟溪身上,应声说:“今日确实是出行的好时日,要不带上二皇妃,老地方喝两杯?”
万俟溪看看蓝轻儿,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她一路奔波,现在也感觉到累了,才不愿陪两个大男人喝酒,便摆摆手,说:“你们且去好了,我想休息一会。”
万俟溪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柳芽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神色紧张。她一见到万俟溪,就如见了神袛一般,如释重负。
“溪……”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吟儿……吟儿又失踪了。”
话罢,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敢作声。
万俟溪眉峰涌动怒意,半晌沉吟不语。
“昨晚我看着她睡下方才离开,还特意吩咐照顾她的小丫头看紧了。哪知今早起来,只见那小丫头晕倒在她寝室门口,而她的人,已不知所踪。”柳芽缓过气,一口气便把情况说清楚。
“你先回清月宫,我稍后过去找你。”他似乎颇有顾忌,冷声说道。
柳芽一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话,乖巧地转身,往清月宫走去。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瞥一眼蓝轻儿,眼神里的韵味让人捉摸不透。
蓝轻儿并没有多想,随着万俟溪的脚步,踏进溪柳宫。
这一路问月也是累得够呛,但是这丫头一句怨言也没有,一回到蓝轻儿的房屋,就赶紧铺好床铺。
“问月,你快些去休息吧,这些事我自己能行。”她见问月杵着不愿离开,半推半拉的把她弄出房间,发现她脸上竟然有些担忧,安慰道:“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陪我,快些回去吧!”
“问月不能走,二皇子……二皇子说……说他不在的时候,问月要寸步不离二皇妃。”问月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低下头,手不停地揉着裙角。
一听这话,蓝轻儿莫名有了一股怒意。他这是什么意思?以前在皇宫里,他担心她的安危,让莫闻暗中保护她无可厚非,现在回到溪柳宫,难道还会不安全?他还来这套,明摆着就是不信任她。
“你回去,有什么事有我担着,绝不累着你。”她冷声说道,“嘭”的一声,把门紧紧关闭。
问月忐忑不安的离开,心里暗暗叫苦:这回真是惹祸了!
夜色渐深,凉风习习。万俟溪与蓝书杭在溪柳宫里偏远的凉亭相对而坐,面前是一桌丰盛的酒菜。
蓝书杭似乎喝够了,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倒是万俟溪,一杯接一杯地嘴里送,好像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如今你已抱得美人归,还愁何事?”蓝书杭放下酒杯,一边往酒杯里倒酒,一边揶揄。
万俟溪给他一记白眼,叹一口气,眉宇间都是担忧:“你的药到底给不给我?”
“药?哪种药?”他扬眉,故意反问。
“你……”万俟溪一时语塞,又独自喝起来。
“那颗药早就练好,等你一声令下而已。”蓝书杭抬起头,对上他迷离的目光,接着说,“你莫要忘了,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许诺,定会解了芽儿的血魂蛊,如今她的蛊毒越发严重,你又在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经让莫然寻找合适的人选……”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无论从体质还是身后背景,蓝轻儿都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蓝书杭冷声打断他的话,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居然也荡漾激动的水波。
“她,动不得。”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要的药,你若是不想给我,我也不会强求。”
话落,他拂袖而走。
蓝书杭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眉间爬上担忧,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喂,你不想受苦的话,今晚最好不要去找蓝轻儿!”
他冷哼一声,应道:“见不到她,我才是受苦。”
蓝书杭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太固执了,自己注定是拗不过他的!他手伸入衣兜,取出一个蓝色药瓶,朝着万俟溪扔了过去:“接着!”
万俟溪好似提前知道他的动作一般,一个侧身,恰好接住飞过来的药瓶。他嘴角抹上一丝笑容,挑起眉头,倨傲地说:“就知道你拗不过我。”
“你……”蓝书杭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淡然的神色里染上怒气,然而万俟溪早已拿着药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他轻叹一声,眼角一瞥暗处的身影,轻声说道:“出来吧。”
红色的身影僵了一下,不多会儿,柳芽便从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她扫一眼狼藉的石桌,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往下倒。
“他的蛊毒已发,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何必多此一举,躲在这儿偷听?”蓝书杭双手抱胸,靠在栏杆上,脸上毫无表情。
柳芽放下酒壶,扶住桌子,突然大笑,笑声凄凉。
“为了救他,我才落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本以为他不能心动,我心甘情愿。如今,他居然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动情了。我不甘心。”柳芽颓坐在椅子上,脸上除了迷茫,还有少见的恨意,“难道他忘了,他当初为何留下蓝轻儿么?”
蓝书杭看着喃喃自语的女子,甚是无奈。谁能告诉他,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东西,竟能让人撕心裂肺到此种程度?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那份爱,就在不远的将来。那时,当他初尝这让人又痛又迷恋的噬心滋味时,就明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