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醒的时候,已是中午。女子正撑着竹篙,一点点向岸边靠近。
“小哥,你醒了。”女子看他动了下,便轻声问。
“嗯,昨夜?”子阳尽力保持清醒,回想着什么,见她正弯着腰,静静地看他,却不说什么话。子阳觉得头晕,不停挠着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又追问道:“昨晚?昨晚我做什么了吗?”
“没”她忧伤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恬静悠然的样子。“看小哥也不像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男人。”说着就盯着子阳看了起来,轻叹了口气,轻摇着头说道:“你不像!”
“可是我想啊!我没你想的那么正直的!”子阳似乎要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双手滑稽的摆动着,一会又将双肘摊开,像是希望她相信,自己的心也不干净。
“想?”她再次摇着头,将船向岸边当去,“你不会做!”她抚顺了及腰的黑发,眉目一转,正盯着子阳的眼睛。又开口道:“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
“我快死了,快死了啊!难道就这样,致死也不能逃出来吗?”他心里思索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不能肆意妄为,也使他备受煎熬。
有信仰的人,往往不那么容易堕落,他们靠着信仰支撑,却不自知。
外面晴空万里,却下着毛毛小雪。几只不知名的鸟,再船的上空一闪而过,一只胆子大的,竟直接落到了船头尖上,见子阳正要起身,转瞬飞的无影无踪。
街道上也热闹非凡,隔上十几米就会有一排大红灯笼,高高挂在街的上空。大人们逛着街买着年货,小孩则一个个撒了欢的瞎跑,笑着在人群里穿梭,肆意的打闹。小贩们喊的热火朝天,几只小狗被这杂乱的鞋子乱了方向,一边跑着找主人,一边还警惕着吼叫。
“过年了!”女子轻轻走到船边,望着热闹的街道。
子阳跟着走了出来,这才看清女子的样貌。纤瘦的身子着一浅黄色衣裙,一件白色风衣,有着婴儿般可爱的脸蛋,透着一副稚气与天真。十六七的样子,满脸的无辜,像是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娇小的身躯正撑着竹篙,着了迷似的看向街道。子阳上前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女子平静的将手叠在他的手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任由裙摆随风起舞,雪花落到自己的颈里,只是静静的笑着。
算一番风月,一番花柳,各自斗,春风巧。
享一际晴天,一叶浮云,吟遍了,只为卿。
“你叫什么名字?”子阳轻声问。
“许妍。”女子回答。
“哦,许妍,很好听的名字。”子阳又问道:“每晚都在船上住,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每晚都会有人来见我,不怕。”她轻轻一转头,额头正碰到子阳的下巴,柔柔的补充道:“也不冷。”
“你呢?晚上冷吗?”许妍抬头看着他。
子阳没回答,两人只是相视一笑,默然不语。
“到岸了,你走吧!”女子忧郁的说了句,“要想的话,可以再来找我,我一定奉陪!”
子阳下船了,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看着女子娇小的身子,正撑着竹篙,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慢慢的离去。
苍茫的大地,无垠的天空,一切的一切,过了今天或许就再也看不到。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下午,最终又去了醉仙楼,点了好菜好酒,就算死也要醉死在这里,这个执念最深的地方。
巧的是,甄云良也来了。
他袭一件白色布衣,两手撑着双拐,正巧见子阳只有一人,就拄着拐走了过去,问道:“小哥,我能入席吗?”
子阳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他一坐便倒了杯酒,又给子阳臻满。“小兄弟,我这两天真是郁闷至极,先干了!”说着一饮而尽,满脸的悲伤。
“我又何尝不是呢?”他也一口气喝了下去,盯着甄云良的腿问道:“你的腿?”
“是为了一个女子,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得到她 ,唉。”他又一饮而尽。
子阳劝道:“你这样值得吗?”
“当然值得!”甄云良的声音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却听见一阵细柔的女声:“菜来了!”
子阳觉得声音很熟悉,刚要开口便被甄云良的话哽住了,他还未看到她,便焦虑的喊道:“羽涟,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是发烧了吗?”
菜刚放到桌上,甄云良便要拉羽涟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来,怜惜的问道:“快坐下,让我看看,是不是昨天冻着了,”说着便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羽涟正愣着,眼中的子阳越来越模糊。“你们,认识?”
“小兄弟,我等请她入座吗?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男子英俊的脸笑着看向他,像是在通知自己一般,完全不向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但又确确实实的认真的样子,他不懂。
“坐吧!”他感到一阵凉意,只是盯着羽涟。
羽涟坐到了中间的椅子上,和两人都隔了张椅子,没有说话。
“对了,小兄弟,你有女朋友了吗?怎么没和她一起?”他见子阳不说话,只盯着羽涟看,不禁有些生气,笑着说道:“怎样?是不是觉得我眼光好?她呀,我就看上她这一尘不染,清丽脱俗的气质。”说着就要拉她靠近自己。
羽涟稍一推脱,只是拿着酒杯,盯着荡漾开来的酒花。
子阳看着羽涟,只是四目相交,仿佛完全忘记了甄云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嘴上却依旧说道:“有!”
“这我就放心了!”甄云良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反应过来,急忙讲道“不不不,不放心,不放心。”他觉得这样讲也不太对,结结巴巴的笑道:“喝酒,喝酒,来,咱仨干一杯!”
羽涟随意的说道:“那晚,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咕噜咕噜干了下去。
“什么意思?”甄云良问道,却没听到回答,又是一脸尴尬。他觉得一说话就陷入窘地,毕竟羽涟还不认可自己,便若无其事的满上酒,说道:“这样,咱仨今天少说话,多喝酒,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言中啊!”说着又举起杯,“干!”
子阳听到羽涟的话,仿佛突然有了新的生命,他愿意相信她,此时的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喊着:“来,干!”
羽涟眼中含着泪,看着子阳兴奋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原本还是白天,不知不觉已经月上枝头。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甄云良温文尔雅的念着,醉的一塌糊涂,脸红的刺眼,却是爽朗的大笑着。
喜相从,诗卷里,酒杯中。
“小兄弟’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啊?”甄云良无心一问,却搞得顿时一片安静。
酒店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九点半就要打烊,现如今已经九点钟,雪下的打了些,原本很厚的雪,又蒙了一层干净的白纱。
子阳醉意朦胧,努力抬起头来,还是看着羽涟,她也正含情脉脉,专心的盯着他,想听他的回答。
“羽涟!”子阳呵呵的笑着,醉的很深,脸也烧得通红,又一杯酒灌了下去。
“哦,叫羽涟啊!”说着又灌进嘴里一杯酒,突然一下反应过来,噗的吐到了地上,喷的满天是酒味。他看着两个人,不再说话,忽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只是不停捶打着水泥地。
“为什么!”他不停地重复着,眼里稀里哗啦的洒到地上。
“云良,云良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啊!”羽涟担心的喊着,伸手要扶他站起来。
“不要扶我。”他向发了酒疯似的,大声吼羽涟,接着又像是在道歉,在认错,乞求同情的眼光看着羽涟,抬起双手抚摸着羽涟的脸庞,“你的脸,真美!”
羽涟只是扶他,他却一把将她推开了,自己扶着椅子腿,踉跄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个虚步又撞到了门框上,羽涟想去掺他,他却靠着门框,伸出手来阻挡,通红的脸硬憋出了个笑容,“不用管我,我没事的,我可以等的。等你们爱够了,我可以等的。”说着出了门。
过了一会羽涟才反应过来,他的腿还没好,医生说虽然不是无法补救,但必须要好好休养才醒行的,羽涟追出去的时候,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又回到了子阳身边,满不在乎的问道:“你要去哪?船上吗?”
“不,想回家。”子阳看着羽涟,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羽涟,我想你了!”
“我也是。”说着醉倒在子阳怀中。
子阳扶着羽涟,缓缓向出租房走去,竟看到了本以陈旧的告示,又突然在今天换成了新的,“怪不得今天街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还好三个月没有洗脸,头发也脏乱的很,不然可能真的被认出来了。”不觉心头一颤,“做的那件事,看来终究是要还的,我的生命也已到尽头,看来这就是报应啊。”
终于到了出租房,子阳从她腰上解下钥匙,开门将她扶到床上,自己则斜着身子躺在她旁边,静静打量着她精致的脸庞 。羽涟缓缓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他抚弄着她的脸蛋,轻轻吻了上去。羽涟只是笑眼莹莹的看着他,任由他轻轻解开自己的裙带,温柔的触碰自己的肌肤。真可谓春宵一夜值千金,胸酥玉臂未消减,绛消缕薄冰肌莹,玉香花语,雪暖酥凝。
“所谓爱情,究竟是什么呢?”她无法多想。
子阳醒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多,羽涟正在自己身边,安静的熟睡着。“走了,走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绝不能让羽涟知道,让他空悲切。如若不死,也要隐士独居,不能再连累她。”
他又想到甄云良,不觉有愧于他,却又奈何?自己自私的占有,又无情的抛弃,如果可以,他到希望羽涟能够一直等自己。
外面天还未凉,冷风轻轻吹过,蓦地打了个冷战,背着行李,在黑夜中赶起路来。
晓风干,泪痕残。
梦回人远,红云一片,天际笙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