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先去找了文豪,准备借文豪的车,去见见自己的父母。
到文豪家的时候,他已对这别墅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敲门进了屋,却没发现有太大变化,依旧是一派豪奢的装饰,明明只离开几天,却恍如隔世,陌生感油然而生。
文豪刚放假不久,本来正在家睡着午觉,听到敲门声,便懒散的问道:“谁啊?大中午的,那么吵。”
“是我。”子阳轻轻道。
文豪像惊着了似的,突然清醒了过来,鞋也没穿就要往外跑,正撞到子阳身上,“子阳!”他激动的喊道,紧紧拥住了他。眼中含着幽怨眼泪,只是关切的问道:“好兄弟,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直躲在青莲山。哎,世事弄人啊!”子阳感慨道。
“叔叔阿姨怎么说?”文豪一边淡定的整理着沙发,一遍故作轻松的问道。
“没有回去见他们,我怕见他们伤心。”子阳轻轻回道。
文豪按开了电视,示意他坐到沙发上,给他沏了杯茶水,又匆匆洗了盘草莓和葡萄。瞥了眼子阳接着进了卧室,拿着一本红色的证书走了出来,“你的录取通知书,我帮你保存了三个月了,你准备怎么办?”
自从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后,子阳就已经决定不上学了,何况想上也没有办法,一定会查到自己的。“不上了。”
文豪一脸气不过的表情,但也接的淡然的说道:“也是,现在就是你想上也不能去上了!”他仔细的端详着子阳,原本还是一个富家公子哥,怎么现如今全身脏乱,衣冠不整,头发蓬松油腻,活像个街头乞丐,“你和我说说,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子阳没有耐心的讲述,只是告诉他大体的经历,接着赶紧切入正题,“借你的车一用,陪我去见见我父母,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见面了。”子阳叹气道。
“这又是怎么了,我的哥哥呦。”文豪一口吞了个草莓,“真他娘酸。”
“我得了绝症,恐怕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子阳说着黯然神伤,抽泣起来。
“你这是听谁瞎说的。”文豪气愤的问道。
“可我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吐血。那天在山上见到一个老医者,他说我只剩下几天时间!”子阳严肃的说着,却显然没了底气。
“这种鬼话你也信,怎么可能有人能预估一个人的生死?好歹也是文化人,咋也迷信起来了?”文豪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放轻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是关于生死。”子阳将葡萄皮吐到垃圾筐里,看着文豪,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见文豪也似笑非笑,像是在忍着,更是大笑了起来,释然道:“这么说,我不会死?”
“是的,我觉得你就是比较苦闷,常常憋着愁,导致血液淤积吧!”他走到书桌,翻找着什么,一会拿出了个便条,“清雅他爸的一个发小现在就在青莲山脉那一块开武馆,我让她爸写封介绍信,你看完父母,就去那里学武吧,以后当个演员也说不定!”
“嗯,哎?清雅不是在柳县上学吗?怎么会在青莲山附近?”子阳吃惊的问。
“噗,子阳,你傻了吧,泰丰县的别称正是柳县啊,当地人都这么叫的。话说你就不问问关于清雅的事,自从章老师离开后,她就一直和我通信,说是——”
“停停停,章孜平走了?”子阳问道。
“嗯,走了啊,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听说是小倩又想他了,想和他重休旧好,他就走了。”
“也没考虑考虑?”子阳挑着眉毛,满脸的不相信。
“他真走了,连地址也没留。”文豪又讲道,“你别扯开话题,我继续说啊!”他咳了咳嗓子,又讲道:“她说是和我通信,信里却全是问你怎样怎样了。真是的,把我当成传信童子了。”说着又从卧室的床头架上拿来了厚厚的一沓信。“呐,全是写给你的!”
“你别闹。”子阳接过信,没有立即打开看,只是反复把玩着,心里觉得愧疚,不禁默念道:“这辈子,是我负了你。”
“负什么负,负什么负啊,你等我拿点东西,一会咱就出发。”说完便进屋了,子阳隔着窗户,看到文豪正招呼着一个男子:“张叔,我下午要开车出去下,麻烦您看家了。”
“得嘞,我的大少爷。”说完又哼着小曲,修剪着文豪父亲种下的花草。阳光正好透过阁楼的玻璃,让屋里看起来没这么暗淡。
子阳当初住的那间房依旧空着,多了些杂物,却仍然很干净,不知道的总会觉得这间房里,似乎少了什么人。然而高考前的那段时光早已无法重复,不久的将来,也必将成为往事,永久封存在时光的灰尘下。
子阳确确实实的长大了,不再是孩子。
“咱们走吧,我收拾好了。”文豪说着,出了别墅,打开车门。子阳紧跟着他,进了车里。
两人默不作声的在车里,子阳看着外边发愣,文豪则专心开着车,看到反光镜里的子阳依旧愁眉苦脸,撇了撇嘴便笑了起来:“子阳,你还在担心啊?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见父母吧。”见子阳依旧闷闷不乐,文豪就转移话题道:“子阳,叔叔选的地址不错,这盘山公路最近两年才修的,要搁前几年,他们恐怕得赶着马车上去咯!”
子阳噗的一声笑出来,但是接着又露出忧郁的神情,“是啊,改革开放后,咱国家最近是越来越好了,但是这偏远地区,能得到的实惠,估计也就这么多了!”子阳讲道:“现在这阶段,农村人最难,有文化的都把钱整跑了,农民种一辈子地也赶不上人家一天挣得多。”
“可不是嘛!我上了一个学期大学,才知道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咱这小县城真真是太偏僻,太不如流了。你知道人家国外,那人黑的和黑炭似的,白的就像发了浮的馒头,别提多难看了。”他接着话锋一转,“但是呢,人家科技发达啊,大多人都用上手机了。到哪都能和人联系上,神着呢!”说着他偷笑道:“你就不想见见长啥样?”
“赶紧拿出来,咋磨磨唧唧的!”子阳不耐烦道,“我又不是没见过,我爸以前就有一部,就是没大用着过。”
“切,那我还不给你看了呢?你知道这一个小东西,花了我多少钱?”文豪将手机攥在手里,一边炫耀一边拐着弯。
子阳看着路,差点文豪就撞树上,认真道:“小心点,路难走。小心弯没拐上去,反倒进下面的水库里!”他正笑,突然差点跳起来,惊叫道:“对了,我还有清雅的电话号呢?”
“哎吆,我——,你吓我一跳,至于吗?他稳了稳神,继续看着前边的弯道,讲道:“她家电话号我知道,但是她前些天还说没安好呢!”
“要不,你试试?”子阳勾起了好奇心,又想听听清雅的声音,许久未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你试吧!我还不知道你!”文豪放到他手里,继续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子阳从身上找出记号码的纸来,输了上去。接着听到手机震动着,“咚,咚,咚。”不停的震动着,子阳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还有点小紧张,看着路边的长青树,也像是因兴奋在激动的摆动,这时手机里传来了一阵音乐。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
子阳听着一阵铃声,不觉笑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仿佛在你心里,她不是那么重要,但每次想到她,却都会自然而然的微笑。
与此同时,远在柳县山坡上的一家砖瓦房里,清雅刚从山上拾柴回来,正围着围裙在炉子边烧饭,烟熏的她不停的咳,她手挥着赶烟,却露出幸福的微笑,听到电话突然响了,接着传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电话通了,子阳紧张的说不出话,只等着手机中的声音,文豪开着车,却也忍不住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声音含蓄而又动听,轻轻问了句:“喂?请问,你找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