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醒来的时候,天早已经放晴。不知怎的,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仿佛梗了什么,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羽涟依旧早早地出了门,阁里人还很少的时候,她就已经静候在花帘内,痴痴的望着鱼龙混杂的客人。回想这一年的种种经历,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抚琴的时候,声音也显得凄楚,惹得楼下的客人,纷纷向花帘内观望。
老客人只是看一眼,他们知道花帘后面,那个朦胧俏丽,仿佛梦一般的女子,永远是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即,便匆匆喝自己的热酒去了,新来的客人到底是好奇,青楼之中,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让人那么期待,希望她可以偶然的向外抬眸,正巧看到了自己。甚至有个新来的客人,想出高价赎走羽涟,期望着她可以像传说中的狐狸,为报答他的恩情,甘愿以身相许。然而羽涟的心里,早已装不下其他人。
此刻的羽涟就像一个看破红尘的缥缈仙子,对于凡尘苦旅,早已不放在心上。
她只红袖轻挥,高雅而又端庄,琴音凄清,婉转却不失美感,引的人们由衷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原本喧哗浮躁的醉仙阁,竟也一改往日风格,真像极了一个闹市中的人间仙境。
傍晚时分,天微凉,羽涟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念念慌慌张张的朝她跑来,嘴里似乎喊不出声,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她嘴春不停的翻动,手也不停指着小门,离得很近的时候,羽涟看见正从房里出来的王母,念念似乎很焦急,但见王母朝二楼走来的时候,只得匆匆离去。
羽涟明白她的意思,念念是想让她从二楼后面的小门下楼,可是为什么呢?羽涟依旧收拾东西,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心里有所疑惑,直到王母走了过来。
“羽涟,你先别忙活了,我有话和你说。”王母边说边拉着羽涟的胳膊,并招呼下人把她的东西先拿到一边。又让人将琴拿走。
羽涟还没来的时候,花帘间曾是视野开阔的一间雅房,也是阁里最贵的一个房间,她来之后不久,就改成了专门供她弹琴的地方,如今把琴撤掉,还是第一次,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羽涟一脸疑惑,怯怯的问道:“娘娘,您这是?”
“噢,羽涟你别担心,想来你到这也有一年多了,为阁里也贡献了很多,我没有儿女,便一直把你视为女儿般看待。这不今天特意将原本最好的雅间腾出来,让咱娘俩好好喝上几杯,叙叙咱们的情分。”王母观察着羽涟的脸色,见她有些不情愿,立即说道:“要不这样,咱就喝一杯,多吃菜,你也知道我这辈子随没干什么好事,但起码也让这么多原本无处可去的姑娘有了落脚之处不是?我啊,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咱都是女人,应该多多互相体谅才是!”
羽涟听她说着,不知该怎样回答,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她不懂,但是看王母像是真情流露,不忍拒绝 。
王母笑了笑,忙喊道:“来人啊,上菜!”话音未落,一排店里有名的几个姐妹已端着酒菜,一个个走了过来。
念念过来的时候,一直朝羽涟使眼色,但心软的羽涟决定视而不见。念念一直是羽仙姐妹俩最好的姐妹,今天如此阻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羽涟心里还是一直踌躇不定的想着。
王母笑得很开心,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她为了让羽涟放心,她让那几个姑娘端上才来之后,一块入了席。几人都显得很拘谨,念念更是一直盯着羽涟,王母见此形势,忙笑着说道:“大家都愣着干什么,快动筷子啊!”说着看向了羽涟,将一块鸡肉夹到了羽涟碗里,亲切的说道:“羽涟,这些可都是咱阁里最好的酒菜了,来,你尝尝这个!”
姑娘们随觉得这事很诡异,但还是各各陪着笑,夹了一点菜吃,她们也看得出来,王母这是专门给羽涟准备的,肯定有什么阴谋,但都不敢问起。
羽涟觉得她们的眼神很怪,一直游离不定,但总会偶然间与自己的目光相触 。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忙借口:“娘娘,天也不早了,我家哥哥还一直在等我,我怕他担心,就先回去了!”说完就要起身。
旁边的伙计刚想做什么,马上被王母眼神制止了,接着王母又笑道:“既然这样,我想我也留不住你了,但是咱俩酒还没喝,怎么算的上叙情意呢?这样,我先敬你一杯,然后你就走,行吗?”
羽涟见念念此时的眼神尤为激烈,明显的就是不想让她喝。但是她已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杯酒忍一忍,一口而尽也可以坚持回家,于是点了点头。念念顿时整个人都绝望了,不再看着她。
“好,羽涟,我果然没看错你!”王母豪情万丈的站了起来,便举起杯,见羽涟依然犹豫,便喊了句:“我王母先干为敬!”话音刚落,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店里安静的很,灯光也很暗,整个醉仙阁内,只剩花帘内还亮着灯光,让人难免有种伤春悲秋之感。
羽涟没办法不喝,只能硬着头皮,一口气喝了下去。顿时浑身发热,头更是难受的不行。她摇摇晃晃的离开酒桌,走了两步便靠在柱子上,姑娘们纷纷站起来,想要上前扶她。
她却厚大吼道:“都不许动,不许过来!”满脸通红的她准备去拿放在一旁的东西。嘴里还不听嘟囔着:“不用管我,我能走,上次我喝了好几杯才醉,这点酒,没事!”
包袱里的东西到没有很多,羽涟最想要拿回的就是那条红色的手链,在醉仙阁里的时候,她从来不去戴它,总是一出门,就小心翼翼的挂在手腕上,一年匆匆而过,然而这个习惯却从未改变。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晕?身体轻飘飘的,总有种想倒下的感觉。”她看着王母一脸的漠然,姑娘们则是满满的同情,各个都不敢上前。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假,好像千年以前,就曾有过这一幕。
“羽涟,你没事吧?你们喝醉吧!”王母试探性的问道。见羽涟眼神朦胧,她便招呼姑娘们下去,只剩两个伙计站在旁边。
姑娘们在她身旁走过,纷纷不敢正视她,怕眼神触碰的瞬间,因为愧疚而把真相给说了出来。王母摆了摆手,两个伙计便过来架着她的胳膊。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羽涟嘶吼着,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整个身体仿佛飘了起来,升到了天堂。
“王母,你不得好死!”她潜意识里明白了过来,绝望的喊道,接着便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福正准备向这赶,却被张军师拦下了,他说此事不妥,然后便讲了一个秘密调查组前几天刚到风华县,调查的正是以前留下来的青楼妓院。萧亮今天还特意过来汇报,说调查组的人痛批了霍天华一顿,说他做事太谨慎,才导致很多过去的恶习在这穷乡僻壤至今没被清除干净。王福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大局,决定不亲自去。但那两人千方百计的想告自己,这次报复的机会不能放过。最终找了一个张军师事先选好的一个人,正是付给张军师很多钱财,又在白天想赎羽涟的男人,但他从张军师那知道羽涟已有人了,便想着贪图这一晚。
子阳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事情。见这么晚了羽涟还不回来,便赶紧向醉仙阁跑去。到的时候,却已经关门了。
他无所顾忌的大喊着:“羽涟,你在里边吗?你快出来啊!”接着便不停的砸着门,大喊道:“开门,快开门啊!”
原来王母在她酒里下了迷药,而自己早在事前就吃过了解药。她吩咐下人把她架到那个指定的房间,便关上门离开了,那男人到的时候,羽涟正昏沉的躺在床上,薄薄的帘子遮蔽着,男人走到床边,但看着粉色帘幕内的朦胧的脸庞,不禁感叹足可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他轻轻掀开帘子,只是端详。
自此以前,他一直自称正人君子,今夜过后,怕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伪君子了,只是没碰到这种难逢的机会,让他露出本来的面目。他心想:“若早就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伪君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羽涟,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快回我一声啊!”子阳依旧呼喊着,却见几个姑娘匆匆出了门,其中一个正是念念,子阳认得她,她见了子阳,便赶紧跑过来告诉悄悄他:“羽涟就在里面,应该是被王母下了迷药,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说完瞥了一眼门口的伙计,灰溜溜的跑掉了。
子阳怒火中烧,便要闯进阁里。谁知又是几个大汉,正站在门前,王母亲自出来站阵。“小哥,你回去吧!”她语气很优柔,似乎觉得愧疚。
“羽涟呢?她是不是被你关在了这里,你要对她做什么?”子阳大吼道:“不把羽涟交出来,我绝不会走!”
这时王母口气也硬了起来:“我要是不还你呢?”
“那我就是死也要进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们白日里装的和个酒店似的,晚上却做着妓院的勾当。我看你对姑娘们还不错,不去告发你们,如今你却欺负到了羽涟的身上。”
他稍微停顿了下,深呼了一口气,强颜欢笑的说道:“是啊,你们本就是如此,我早该明白的!”说着便一拳打到了一个伙计脸上,瞬间倒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还就告诉你,今天羽涟,我是不还定了!”说完便做了个手势,自己进了阁里。
三个大汉加上三个伙计,子**本应付不过来,但是他不会放弃,他说过除非他死。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一个能打仗的拳头,这样即便是天下大乱,自己也可以活得安定。更重要的是,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现在他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人。他确实打不过,只能认他们打的自己浑身是伤,甚至吐血。
也是,自己本来也已时日无多,自从那天晚上两人下楼后,自己突然吐血,便早已知道自己身体有了问题。后来更是频频吐血,羽仙出事那一晚,因为羽仙那封信,才让羽涟没过多关注自己吐血的事,而他也因为怕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直未去医院检查。
子阳站不起来了,只是抓着伙计的腿,哭着喊道:“别走,求求你们放我进去,我要找我的羽涟。”
伙计把他踢开,不屑一顾的进了阁里,“砰”的一声,门关了,子阳的心也碎了。
这时突然下雨了,却没有传说中的六月飞雪。他坐在地上,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他早无心躲雨,只是吼着:“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样做,我今天在此诅咒,你们必定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突然雷声四起,响声震天,天空一会一个霹雳,不停变着脸色。
这时,那男子正准备上床,心里满满的怜惜之情。“羽涟妹妹,今晚正下着暴雨,多有氛围啊!”他笑着,趁着夜黑别人不会看见自己的心的颜色,更看不到他这番丑陋的嘴脸。
子阳站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看着店里那间唯一亮着灯的房间,不听大喊着:“羽涟,你听得见吗?你醒醒啊!羽涟!”
雨水从不会对谁留情,就这么流尽他的全身,从脖子穿过身体,再从脚踝处流下来,似乎是为了帮他清洗伤口,雨水又怎么会知,他的伤口是在心里呢?
羽涟忘记了自己晕倒时的情景,最后一刻戴上了那条红色的手链。她又陷入了混沌中,这个地方她常来,每次都是子阳把她救出。她怕这个地方,太过于黑暗。这是梦,这是梦吗?我看到的是真的吗?面前正百花齐放,白色的彼岸花正娇羞的仰着头,这不就是我信仰的吗?我的信仰,爱情啊!
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只是不停的在对话,却不知是在和谁对话,是自己吗?那现在我又是谁呢?这是哪里?为什么那么熟悉,却又叫不上名来呢?
“羽涟,你醒醒啊,你回答我,你难道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啊!”子阳依旧在阁外,打着颤,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呼喊着。
羽涟在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其他人呢?“喂,这位小哥,请问你在这等谁呢?能回下头吗?”为什么毫无反应?脚下好黑,天空也好黑,四周的一切都看不清,我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我啊?
不行,我要走去,虽然不知道这黑暗的下面是什么,但是我要走过去,我必须要走过去。或许他,应该就是能带我走的人吧!
“羽涟,羽涟,你回答我啊,我的声音,你能听得见吗?羽涟,我求求你睁开眼,求求你!”他绝望的将头埋在了水里,想要就此忘记一切。
“我们的爱情,你不记得了吗?”
那人开口了,他平静的喊着,“我们的爱情,你不记得了吗?”说这就要转过头来,羽涟在黑暗中开始狂奔,她想看见这个人,她想看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喊着:“我记得,我记得!”声音刚落,她竟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眼前这个正在脱上衣的男人。
“你醒了啊!”说着边要解开裤子。
羽涟喊道,“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滚开!”她看了看自己,竟一丝不挂。
见男人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反而要拉开被子,她一脚将他踢下床,喊道:“你这种人,永远不会得逞的,除非我死!”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站起身依旧向床上走去,说道:“你装什么纯洁,早晚还不是要和男人睡觉。再说了,这里是青楼,不是你家!”
羽涟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是啊,这里不就是青楼吗?自己早就知道啊,为什么什么伤感?但见男人又要上床,他长得不丑,羽涟甚至想要努力尝试,不去反抗。但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却依旧无法忍受,一脚又将他踹了下去。并威胁道:“你在过来,我就撞死在床前的这柱子上,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看人就在地上这么看着她,就只隔了一床红色的绣花被子,明明就那么唾手可得,为什么他却感到遥不可及。
他放弃了,只是释然大笑着,“罢了罢了!让你那么一折特腾,我都觉得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了!”他笑着穿上了上衣,系紧了松了的腰带:“姑娘,你记住,这是我自愿的,不是我没能力制服你!我还要去交差,王福身旁的张军师眼线众多,你们阁里自然也有。你知道对外该怎么说了吧!为了你自己安全。”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凉风阵阵,只留羽涟在房内瑟瑟发抖。
出门时男人碰见了等候着的王母,王母看着蒙着脸的男人,陪着笑说道:“呦呦呦,这么快就完事了,王大官人感觉如何啊!”话是这样说,然而她心痛得很,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男人白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就不屑的出了阁。
子阳此时正在门口,绝望的他正拿着一把小刀,准备杀了那个人。他已丧失了原本的冷静,心中只想着报仇。那人出阁后便走进了小巷,子阳尾随他进入幽暗的巷子里,趁他不注意,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无情的看着男人,出奇的冷静,说道:“这个世界没人会愿意冒险出手相帮,除了自己帮自己。”
羽涟听着雨声,回想着刚才是否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缓缓的穿好衣服,双眼无神的下了楼,王母看见她,也不阻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塞给她一把伞。
雨下的很大,羽涟打着伞走在路上,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