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子阳便收拾好行装,轻装上阵。坐上公交车,向东郊一点点驶去。子阳看着路边刚栽了不久的树苗一点点离开他的视线,心中激动的像朵含苞待放的莲,仿佛一个水波浅荡,便能开出粉红的,淡黄的,洁白的,仪态万千的莲花。
到了甄元村,子阳便下车了,远远的就望见了那座破庙,一年了,依旧是一个模样,看起来料料峭峭,极不稳固,然而历经数年,却还是那副样子,子阳称它为,“一座破庙,弱不禁风的顽强。”沿着久远而又似曾熟悉的小路,他向桃源村走去,一路上想着那次送羽涟回家的时光,心里美滋滋的,竟不觉累,中午就到了地方,嗓子里干渴的不行,正好看到桃源村上边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水池。清澈的水吸引着他,像风一般,子阳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飞奔而去。
到了地方,赶紧蹲到池边的岩石上,一捧一捧的往嘴里灌,水质清凉可口,顿时神清气爽。他看着池中的水沿着山上的一条小洼顺流而下,接到贯穿村里的溪流中。这自然风光让子阳很享受,但一想到羽涟,便没了静静欣赏的欲望,赶紧向下跑去。凭着印象,他很快找到那家。
“汪汪汪”大黄狗如同往日,脾气暴躁得很,见到子阳更是如此。“真是不是一家狗,不进一家门啊。”子阳想着,便绕开它走进院里,正巧晓飞正在院子里捉虫子,看见子阳就开心的跑了过来,“大哥哥,羽涟姐姐最近怎么样啊。”子阳摸着他的头,温和的说道“放假了?”接着又说,“我没见到过她啊!”晓飞神色有些哀伤,刚要说什么,便看到妈妈从主房走了出来,“晓飞,谁让你和陌生人说话的,回房写作业去。”晓飞含情脉脉的看着子阳,仿佛在说有空再来玩一样,子阳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回屋,晓飞就听话的回去了,躲在门后看着子阳。
“小哥,你是想找羽涟那个小婊子罢,巧了,她刚从我家离开没多久。”子阳客气的问,“请问您知道她去哪了吗?”女人不耐烦的说道,“她想去哪,我可管不着,谁知道是不是去偷男人了。”这时那个男人从主房走了出来,喊道,“娟儿,别没没没没完了,妈妈妈当初怎么说的。”女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厨房。男人看向子阳,喊了句,“小哥,羽羽羽羽涟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怎怎怎怎么?没去找你吗?”子阳心不在焉的答了句,“啊?噢,知道了。”男人也没多说,拿着扫帚走进了屋里。大毛扛着个锄头,向院外走去,走到子阳身旁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连声都没吭,默默走了出去。
子阳刚想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依旧十分的苍老的面孔出现在侧房,“是子阳吗?”老人缓缓走了出来。“羽涟孙女在的时候常提起你,说你对她很好,是这世上除了爷爷奶奶,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子阳很感动,想问更多关于羽涟对她说的,但见老人形容憔悴,仿佛很累的样子,便说道,“奶奶近来还好吗?以后需要多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说着就去搀扶她。老人只嘟囔着,“身体不行咯,也就在活这两年吧,还不如死了好,活着也没啥盼头。”说着就喘了起来,子阳将她扶回屋里,又陪她聊了一会,等她在床上睡着后,才轻悄悄的离去。
出院门走了几步,便看见二毛从外面回来,看到子阳后一脸吃惊,对视了几秒钟后便开口了:“我错了,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得。”子阳没有说什么,走过他身旁拍拍他的肩便要走,这是二毛却突然拉住他,凑上前来小声说道,“羽涟被大婶偷偷卖到县城里的醉仙阁酒楼了,已经一年多了,我曾打听过,就在凤阳县的边界,一个靠近港口的地方 。”他丑陋的脸此时变得平和,声音也坚定了些,“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说完便拖动瘦弱的身躯,向院子挪动。
子阳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山上通下来的石头铺的小路,和着铺着红瓦,却由黄土和木头盖成的房屋,不由得内心有些凄凉。我走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向远方。
回县城之前,他又去羽涟家的小院看了看,石榴花正开的旺盛,红的似火一般,两只黄色的小鸟在上面跳来跳去,快乐的嬉戏,如胶似漆,还在上面建了巢。院里其他各色的话也都开的极好,子阳叫不出名字,只觉得他们就像来自异世界的精灵,在这世外小院,桃花源似的地方,无所欲求的活着。子阳突然想起了石榴裙,便联想到羽涟,要是羽涟穿上裙子,一定美若天仙。他看了看羽涟放书的地方,摆的满满当当一橱子,子阳不禁惊叹,这比自己这一生看的书都多。看着门上锁着一把铁锁,已经有些生锈,便猜到羽涟好久没来了,想到二毛的话,就赶紧原路返回,他觉得靠近港口的地方,一个叫醉仙阁的酒楼,应该不会很难找,急忙动身返回县城。
事实却没有子阳想的那么简单,凤阳县靠近海边,总共有三四十个港口,想找一个酒楼何其容易,找了五六天的子阳最终迫不得已想到了父亲母亲,正好这一年很少去看他们,于是便想去看看,一块问问酒楼的情况。
子阳的父母很会找地方,找了一个整个洺阳市最高的一座山人称阴山。阴山位于凤阳县的西郊区,长年无人去开发那片地方,人没几乎还过着男耕女织,养牲口的日子。他们住的是阴山山顶的一个村庄,并买了村里最高处的一所小院。院子上边不远处有一个上一代村里人打的水井,既深又宽大,里面的水总是络绎不绝,毫无减少的迹象。子阳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爸妈出来迎接,并带他观赏了一番。
村里大都是土房,只有极少数人家住的是半土半砖瓦的房子。家家户户都养鸡,一些人家中还会养几只黑山羊。四周全是连绵不断的山,放眼望去,只是无穷的耕地与无数的松树。村中不时传来几声狗叫,也会偶尔看见几个小孩子打闹嬉戏,好不开心。
子阳和父亲站在宽广的土路上,看着四周的一切。“咱家的位置好啊,上面就是苍天,下面便是大地,风景自然要更美。”父亲笑着说。父亲的腿经过修养,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只是还不能干重活。子阳看了内心依旧隐隐作痛。父亲注意到子阳一直盯着自己的腿,便说道,“子阳,我没事了,你快看咱院旁,我栽了一圈的樱桃树,现在樱桃正好熟了,走,摘点尝尝。”子阳这时看向自己家的小院,院下是一层厚厚的巨石垒起的沿,小院门口朝向南方,顺着门口是一个蜿蜒小路,一直延伸到下面宽广的土路,小路两边竟是上了年纪的老树,还有一些新种的果树,荆棘杂草更是许多,野花虫鸟层出不穷,而院子的四周都是平坦的土地,上面种满了樱桃树,树皮滑腻,樱桃也三三两两的扎堆,却都长得精致,红里透着些许淡淡的紫色,且不说味道,只是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
两人走到樱桃树旁,一边摘着樱桃品尝 ,一边谈论着陈年往事。三三两两的玫红色三角花藏在藏丛中,扎着推争相开放。“子阳,你再回来的时候或许会看到很多花,各种各样的,我和你母亲种了很多果树,院里也种下了很多花,你母亲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子阳看着父亲,这个叫张佑天的男人,让他感觉内心暖暖的。
在这待了三天,子阳还没仔细看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临行前,他问了曾一直经营水产品公司的父亲关于醉仙阁的消息。父亲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也没多问,只告诉子阳在真嗣码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青楼。党中央曾在全国封杀青楼,自己不晓得醉仙阁是靠什么存活下来。
子阳走了,坐着马车向山下的公交站牌驶去,路很遥远,下山的颠簸持续了一天,到站牌的时候,子阳依旧面无表情。他静静看着天空,突然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寂寞与孤单,父亲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醉仙阁,是一个青楼。他踏着沉重的步伐,在去真嗣码头的公交车缓缓驶来时,他走上了车,只觉天旋地转,晕倒在了车内的座位上。
外面的天空有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子阳的母亲在屋檐下,收起了晾晒的衣服,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想念着远游的孩子。人生路坎坷,愿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