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和煦的阳光洒进石洞内,洒在了仍在熟睡的荆若木的侧脸上。夜里没有瞧清,此时看去,荆若木一张侧脸清秀俊逸,虽有几处脏污和血渍,但也难挡英气外溢。随着一阵风声响起,一道身影稳稳落在了洞口处,一边往里走一边摘下葫芦狠灌了几口,大声嘟囔着:“荆小子,太阳老高了,你要睡个三天三夜不成?”
“恩!?”被惊醒的荆若木一下子坐了起来,额上冷汗滴下,紧张的向四周望去,仿佛是噩梦惊醒,显然他还未从这几日的逃命中缓过来。看见了不远处倚壁喝酒的迟疯子,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使劲摇晃了下还有点昏沉的脑袋,站了起来,活动下受伤的右臂。虽还有点疼痛,但那株药草的效果明显,止血化瘀,理气通络。
“前辈休息的可好?”荆若木身子微微一躬,问道。
“好,好,没将这把老骨头累散架,算是老天开恩了。”迟疯子缓缓说道,“我连夜赶往了勾庭族所在的洞庭湖流域,那里只剩下了残垣断壁。我顺着痕迹追去,倒是追上了正在撤回的东夷大军,不过只有军队,没有勾庭族人,但是也没见尸体遍野,想必是被抓捕带走了,到底抓去哪儿了?”迟疯子一边说着昨晚所见,一边清理着头绪。
“前辈连夜去了村子?”
“恩,那个老家伙的安危我也是担心的狠,他武功稀松,要是出事,我以后就喝不上纯正的杨梅酒了。他是黑勾庭之人,大家伙叫他欢瘸子。”迟疯子嘴上说着是因为杨梅酒的缘故,可那眼中的忧郁分明是对老友的担心。
“欢伯?前辈认识欢伯,他做的菜可香了。我虽是赤勾庭之人,但是父亲是名猎户,住在山脚下,也没啥邻居,倒是离黑勾庭的村子挺近,而欢伯的梅园和菜园子就在从山上流下的小河边。”
“那是自然,那老家伙要不是摔断了腿,现在还是勾庭庖正呢。没想到你也认识他。”迟疯子站起身来,将葫芦系在腰间道,“荆小子,你有什么打算呢?”
“救出父母和姑姑,唉,也不知道姑姑如何了?。”
“你姑姑?都是一家人,想必在一块呢,人多相互照应也便利。”
“我姑姑不是我家人,只是从我记事起,她就时常来看我,教我读书识字,修炼武功。对我很严格,不过也很疼我,就像我亲姑姑一样。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父母也没告诉过我。”荆若木说道。
迟疯子默默点点头,心下道:怪不得这小子穿着一般,像是农家孩子,不过谈吐不凡,礼数有加,原来如此。
“今年的杨梅酒还没到手,我也不甘心啊。这大荒之上,我也认识不少朋友,也可助你找回父母。不如先跟我一路吧。”迟疯子说道。
荆若木听闻大喜,当下便道:“我愿跟随前辈,若是能救回族人,小子愿终身为仆,伺候前辈。”
“哈哈,我有那么不中用吗?还需要人来伺候?老头看你顺眼,心下喜欢而已,能在此地相遇,既是我俩之缘分,而这缘分二字,最是捉摸不透了。”迟疯子望了眼荆若木,这一日相处来,总觉得对他有几分熟悉之感。
“走了,荆小子,咱爷俩先去弄点吃的,老头我可饿坏了。”说完,转身走出了山洞。
荆若木也跟了出来。洞外阳光刺眼,眯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睁开,正瞧见伫立一旁的迟疯子,此时借着明亮的光线才瞧清了迟疯子的容貌。头发成霜,双眉落雪;鼻梁微挺立,颧骨略高耸;额上几道沟壑,眼中几许慧光;难挡岁月流尽,不失潇洒,想必青春在时,貌冠天下。如此人物,年轻时肯定俊秀非常,赚的女子倾心。
“不知前辈这迟疯子的称呼从何而来?”荆若木心中惊奇便问道。
“少不更事,干了些疯狂之事,落下了这般称呼,不过我倒是喜欢,疯疯癫癫的人乐子更多些,烦心事更少些。”迟疯子淡淡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说这往事,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荆若木倒也没多问,而是向树林走去,说道:“迟前辈能否捉两三只山鸡回来,我平时去找欢伯玩耍时也与他学了点庖厨之技,虽时候尚浅,但也能将就一顿。”
“哦”听到这里,迟疯子眼中放出了光彩,也不废话,闪身进入了树林中。荆若木也没闲着,找了些干柴枯草堆放在一起。一刻钟不到,一道身影飞掠出,速度极快,但当落在荆若木身旁的岩石上时,宛若被风托着,缓缓落下,甚是潇洒。荆若木正要起身,突见一个黑影重重落在地上,激起碎石飞扬。待到草屑落下,方才瞧清,一头疣猪摔在地上,四腿蹬直,尖牙半折,怒目圆睁,嘴中流血。但这头疣猪身上并无外伤,显然是被震碎内脏而死。
荆若木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也是逃亡之时父亲塞给他的,防身之余,一路上割藤砍柴,倒是便利了不少。怎奈疣猪皮肉太过糙厚,而他右臂箭伤未愈,不能自己动手拾掇,只好冲着迟疯子歉意一笑,将匕首递了过去。迟疯子坐享其成的如意算盘也没了着落,只好接过匕首。匕首方一入手,一股厚重之感传来,古朴的刀身上只有随意刻画的两三道花纹,虽是简易,却有股飘逸之感,与那厚重的感觉截然不同,却又很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有点眼力的人就知道此物不凡。迟疯子打量一番,也没瞧出蹊跷之处。便索性不管,开始剥皮拾掇疣猪,只是口中唏嘘着:“好东西却干了这等肮脏之事,唉。”,颇为可惜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一缕缕青烟飘起,火蛇翻腾,油脂四溅。半个时辰不到,一阵阵香味四散开来。荆若木也没闲着,一边控制火候,一边从四周找来不少花花草草,这朵搓下籽粒,那棵折下白茎,自制成佐料,说道:“欢伯和我说,这厨艺一道万不可拘泥,这些料物也是他教与我的,到处都有。”说完就洒在了架在火上的已是外焦里嫩的烤猪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过后,一阵更加浓郁的香味飘来。迟疯子也坐不住了,凑了过来,拿鼻子狠狠嗅一下,道:“好小子,这火候控制的不错,而这调味一手已得瘸子的三分真味。不错不错。”
“前辈说笑了,不知为啥,姑姑一直没教我修炼赤火灵诀,只是在平时教我些引灵入体的法决,这样一来倒是有大把的时间随处玩耍。欢伯的那几片园子就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他老人家身体不方便,我就帮他打理园子,他就给我做些美味,时间一长我也能来几招了。”说完,荆若木叹了声气,那般美好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迟疯子轻轻摇头,刚欲安慰几句,只听荆若木喊了声:“好了!已经熟透了!”话音未落,不顾烫手与否,迟疯子扯下了一根猪腿,狠狠咬了口,一边唏嘘喊热,一边手撕嘴啃,弄得满脸油腻。见状,荆若木心里也轻轻一笑:这疯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一顿饱餐过后,整整一头疣猪如今只剩一堆碎骨。一老一少挺着肚皮,躺在草地上。此刻已近午时,阳光倾洒,微风拂过,远处树影婆娑,近里百花斗艳,若不是心中尚有忧虑,此刻的美景当让人痴醉不已。
“勾庭一族,深居云梦泽,傍洞庭湖而建村落,虽不比九州的大族繁荣昌盛,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本事,这等本事便源于一套功法,五灵诀。我曾与勾庭高手过招,他们一招一式之间竟能引动天地灵气,要知道修炼功法都是引灵气入体进而化为真气。此功法按自然五行分为五篇,当初勾庭首任族长将五篇功法各交付一篇与他的五个儿子,这也是白青赤黑黄五勾庭的来源。”迟疯子漫不经心的说着。
“哦,前辈知道的真多!”荆若木不禁叹了句,这些秘密他也曾姑姑提及,也略知一二。
“那是自然,老头叱咤江湖时你父母也就刚刚出世吧。”迟疯子撇撇嘴,摘下酒葫芦,摇了摇,没有半点声响。“唉,那老家伙去哪里了呢?”
“前辈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大家伙的,一定。”荆若木攥紧拳头,目光坚定望着天空,一扫昨日颓态。
迟疯子望了眼这个毛头小子,说道:“那你要好好修炼了,像现在这样可远远不够。”口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略有惊讶,小小年纪有这份倔劲和决心当属不易。
“嗯,我会的,前辈可知道那五灵诀如何修炼吗?我如果学会了,一定会把父母救出来的。”
“小子,那五灵诀是勾庭族的不传之秘,而那总决也只有勾庭族长才有资格修炼,其他人就算是五个村子的大长老也没有资格。”
听得这里,荆若木略有失望的看了眼迟疯子,道:“可惜我还不会赤火灵诀,要不然的话。”
“这五灵诀有啥好的,不就是特殊了点吗?”迟疯子不等荆若木说完,连忙打断道,“上任勾庭族长洛芒倒是将五灵诀修炼到了小成,可还没活过五十岁就死了,他儿子也就是你的族长洛青明一直迟迟没修炼五灵诀。要我说,这也没啥好的,老头倒有篇功法,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真的吗,前辈?”荆若木猛然坐起,一脸惊喜的望着迟疯子。
见状,迟疯子撇嘴道:“一篇功法而已,如此大惊小怪,当真是没见世面的毛头小子。等你右臂伤恢复差不多再说,现在还有点早呢。”
“那接下来去哪里呢?父母去了哪里?”
“不要担心,你的族人没有被当场取走性命,而是抓捕起来,就说明可能有所图谋,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的。但是时间不等人,还是要抓紧了,先去找个好脚力来,这样就事半功倍了。”
“好脚力?村子里原先圈养着马匹,可现昨晚受了惊吓,四散逃开了。上哪去找呢?”荆若木不禁问道。
“马匹太慢了。刚才去打这头笨猪时,在小湖边发现了一群龙马,它跑的可就快多了。”迟疯子道。
“龙马?我倒听姑姑讲起过。这龙马确实来去如风,但脾气火爆,野性难服,怕不是好脚力。”
“难以驯服?那是没碰上老头我的手段。”迟疯子嘿嘿一笑,道,“走吧,抓匹龙马耍耍,能成为老头我的坐骑,也是它的造化了。”
荆若木苦笑不已,起身跟上了迟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