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一听到卫国最得宠的公主的吩咐,御药房的掌事哪敢不从,连忙转身让医女去帮公主取来。
身后跪了一地的医女面面相觑,嗫嗫嚅嚅没有一个说话,最后只有一个大胆的开口道:“掌事,您忘了,祛疤的药还有,可治疗伤口的药上次已经被拿光了。”
这倒也是,这次迹菊他们过来也是找不到那种药了,就只是探查了那些药曾经被谁拿去,成分有无害处或禁忌。
掌事的一听,拍着脑袋打着哈哈道:“公主殿下,前儿个您打伤的侍卫太多,这一下子药都被取光了,药房里还来不及研制,您看这老夫也没办法。”
“什么破药,这么快就用光了,本公主可不管,限你们一个时辰给我拿出来,待会儿皇帝哥哥过来可不能让他看到我师傅脸上的伤疤,否则,全御药房我可都关黑屋子去。”姬芜可不管那么多,她家师傅的桃花脸要是毁了,那她可就要伤心死了。
本来依着紫溪的计策,那男子是顺利进宫了,还当上了他的师傅。皇兄听闻,便说要来看看这个师傅长得如何,竟能将自己的妹妹迷得团团撞,她可还跟他打包票来着一定比他更惊艳。结果一高兴,鞭子不小心脱了手,便伤了师傅,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来御药房求补救。
下面跪着的众位医女和御医一听,全部都吓破了胆,连连磕头求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啊,这药膏重新研制也要两个小时,小的们实在没办法。”
“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迹菊同绯棠两人见状,互视一眼,这公主是被宠坏了吧,这么霸道。
歪着头想了想,迹菊从荷包中拿出平时医治剑伤的药瓶,脸上扬着纯真的笑意,道:“这个也是可以治疗疤痕的药,公主殿下可以拿去先用着,等御药房研制好新药再抵上也不迟。”
姬芜将信将疑地拿起迹菊手中的药,看那松鹤翠竹的瓶子也忒好看,只是,她仍旧质疑道:“他是被鞭子打伤的,这也可以用吗?”
迹菊一怔,瓜子型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的一对梨涡一点一点地消失,眉头微蹙,一双原本流盼生光的眼睛颇有些恍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绯棠见迹菊神色不对劲儿,接过公主的话笑道:“回公主话,自是自然,这是右相府专门研制的,专治伤口疤痕的药,兴许较之御药房的药还有用。”
“这样的话,那谢了!”姬芜直接拿过迹菊手中的药瓶,便兴高采烈地回宫了,哪还管这跪了满地的人儿。
“好了,都起来了。”绯棠看着公主走远了,笑着让他们起身。
见那婢女孤零零的也没有人帮,绯棠同迹菊两人便索性好人做到底,既帮她抹了药,还特地帮她要来一份新的燕窝,嘱咐他们往后派人将燕窝亲自送到柳吟的宫中。事后,还亲自将小宫女送回了她的宫中。
绯棠对人面的印象极深,一眼便认出了她就是月夕宫宴演奏箜篌的那个女子。
此时的柳吟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睡莲,银丝线勾勒出几片祥云,下摆是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随意扎着流苏髻,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美中不足的是,那苍白的脸丝毫没有血色,就像秋天飘飘欲坠的枯叶。
迹菊上前帮她把脉后叹息道:“郁结于心,久郁成病,你看起来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这世界还有那么多好事,怎么就想不开呢?”迹菊没有什么心机,苦口婆心劝道。
柳吟将露在空气中的手腕收回,无奈地扯了一个笑容道:“谢谢两位今日救下了眉儿,还帮柳吟问诊,这份大恩柳吟铭感五内,来日有机会必定报答。这宫中的女子,以大王为天、为念,失了宠便一无所有,任人踩在脚下,柳吟已经习惯了。”
迹菊顿时无语凝噎,她不知道她为何大好年华不好好珍惜,反而自暴自弃,甘愿一辈子老死在这宫中。
绯棠看了一眼柳吟宫中的布局,随手拿起她搁置在桌上的刺绣,赞叹道:“柳嫔娘娘这手艺可真好。”
柳吟抬眸,轻咳了一声,笑道:“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要我这手,可是用来射箭打斗的,怎么可能比得上柳嫔娘娘这巧手,若是柳嫔娘娘将这幅刺绣绣成荷包赠与大王,这皇宠不也就滚滚来了么。”绯棠摸着那针脚整整齐齐,栩栩如生的刺绣,调侃道。
“夫人说笑了,像我现在这样子,也就守着这冷殿过罢,清净点儿也好。”柳吟苦笑着回道。
迹菊同绯棠二人话里话外都将她往争宠的方向劝,但是这位柳嫔似乎对这种争斗已然厌恶。
绯棠叹道:“娘娘有这种想法自然是好,只是,娘娘可曾想过您旁边的人儿?眉儿这次受伤被我们救下了,那下次呢?若民妇记得不错,娘娘的父亲是柳大人吧,娘娘可曾想过这朝堂和后宫本是一体,您荣您娘家荣,您损,您娘家败。”
柳吟听着绯棠的话,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盖出一片阴影,轻轻颤动着,嘴唇微抿,似乎陷入了深思。
“娘娘,外头婉嫔娘娘前来拜访。”雪吟宫的宫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房中的沉寂。
迹菊和绯棠相视一笑,来的倒挺快的。
紫溪仍旧刚才的一身衣裳,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不卑不亢地走了进来。
看到迹菊他们俩,心里了然,但还是假装成不知道的样子:“臣妾参见一品夫人。”
久居春光葛的绯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这些个小心思,不过,她没打算揭穿她,只是妩媚笑道:“起身吧。婉嫔娘娘今儿个来道歉的阵仗可真是够大的,瞧瞧这身后还带着东西赔礼过来呢?”
紫溪回头看了一眼绯棠所指的那个篮子,含笑点着头:“今儿个妹妹的小厨房里自己做了些糕点,就想着带来给姐姐尝尝鲜,两位夫人在的话真真是赶巧了,不知臣妾是否有幸邀两位夫人一起享用?”
迹菊听到是吃的,自然是两眼放光,但是一想到刚刚柳吟说的话,心头一颤,终究是没有表现出来,这个女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笑意盈盈地来道歉,只怕不简单。
“难得婉嫔娘娘邀请,作为故人怎么能够托辞呢。来人,去帮婉嫔娘娘沏上一壶茶,本夫人同柳嫔娘娘要同婉嫔娘娘好好品尝一下这新来的糕点。”绯棠不动声色地将紫溪的表情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缕幽深,稍纵即逝。
本来一言不发的柳吟此时也开口了,对着身后还愣着的婢女吩咐道:“没听到右相夫人的吩咐,去准备吧。”
两个宫的婢女都知道这两个宫表面和和气气,内地里却打死不相往来,如此正面的争锋,可是第一次。于是乎,刚刚柳吟吩咐他们去准备茶水的时候,都不太敢相信。
柳吟脸色平淡无常,似乎对紫溪的到来并不敏感。
迹菊看着那宫女端上来的精致糕点,眼中闪过狐疑,随后先行拿起一块糕点往鼻下嗅了嗅,浓郁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她咬了一口,砸吧砸吧着嘴赞叹道:“哇,好香啊,没想到这季节还有桂花,没想到卫王待婉嫔娘娘真好,娘娘宫中的东西也是一等一的。”
见到熟悉药性毒物的迹菊都已经吃了,绯棠便知这些个东西里面没有加料,也就放心地将盘子移至柳吟跟前,微微一笑道:“这糕点看着可真精致,柳嫔娘娘也尝尝。”
紫溪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她似乎看到了当年她刚进春光葛时,绯棠也曾拿着精美的糕点对她说,尝尝。
场景何曾熟悉,只是,时间再也回不去了。他们现在一个是右相夫人,一个是嫔妃,再也不是当年的雇主和佣人一般的关系,紫溪冷笑,今天这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拼搏来的,她再也不会让别人瞧不起自己,那个卑微的紫溪,她会让她永远地成为过去,永远不为人知,而不为人知最好的办法,那便是死人。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
“启禀娘娘,茶水来了。”柳絮宫的宫女端着一个精致的茶壶走了上来,站在紫溪身边的另一个婢女正打算上前斟茶,却被紫溪阻止住了。
她款款起身,平稳地持着茶盏,略含水波似的眼珠直盯盯地看向柳吟,显得楚楚可怜,语气更是柔弱似水:“今儿早上,婉儿宫中的宫女不小心撞伤了柳姐姐宫中的眉儿,妹妹便想亲自为姐姐斟上这杯赔罪茶,以茶代酒,希望能得到姐姐的原谅。在场的两位夫人也请为婉儿做个见证。”
柳吟意外地抬眸看向紫溪,脸上的狐疑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原先的淡漠道:“既然婉鹃宫的宫女也已经接受了惩罚,婉儿妹妹也别往心里去。”
“姐姐,这茶,妹妹敬你,若是姐姐不肯喝下这杯茶,就代表姐姐还是对今儿早上的事记恨在心,妹妹可就罪过了。”紫溪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水举向柳吟,眼含秋波。
柳吟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苍白的脸上虽然跟刚才一样面无表情,但绯棠能够感受得到,她拿起杯子的手是微微颤抖的,虽然她在尽力隐藏,但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昭示着她此时的害怕。不等迹菊查看茶水是否有问题,她已经一饮而尽。
蹦的一声轻响,柳吟已经将空空如也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
“姐姐真是好魄力,婉儿也敬姐姐。”说完,紫溪自己也轻啜一口。
迹菊和绯棠两人见他们都喝了,也就没有什么怀疑,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却没人觉察到紫溪脸一闪而过的得逞的笑意。
正当四人品尝桌上的糕点用得正高兴的时候,绯棠同迹菊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鲜血从口中溢出,没来得及挣扎便已经无力地倒在了地板上。紫溪震惊地起身看着他们,想去扶他们却也是一阵心痛侵袭,她张着已经溢出鲜血的血盆大口,痛苦地指着桌上愣住了的柳吟:“柳姐姐,你好狠的心,来人啊!”
“不,不是我!”柳吟完全没想到在自己功里会发生这种事,手脚发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雪吟宫外紫溪带来的宫女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全都闯进了雪吟宫。
柳吟看着闯进来的宫人,饶是平时多么淡漠、不染俗尘,此时也知道,自己完了。
此时的濮阳郡衙,汪明权恭敬地将昨晚熬夜审出来的结果上交给甘靖,冒着冷汗道:“大人,严刑逼供之下歹徒招出了宫中的贵人,下官实在不好处理,您看这怎么办。”
宫中的贵人,甘靖眼睛微凝,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后宫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敌人。
她白皙无痕的双手缓缓打开汪明权的竹简,浏览了一遍,眼睛一下子定格在那段描述上,歹徒因为只是和宫女接触,并不知道那名宫女是哪个主子的,但他们提到一条:宫女腰间佩戴着柳字玉牌。
宫中姓柳的贵人只有一位,就是曾经宠极一时但如今无人问津的柳嫔。这个人她脑海中有点印象,月夕宫宴的表现一鸣惊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她会雇杀手来截杀当朝丞相。
难道是因为柳大人的缘故?但甘靖自问和柳大人无私无怨,他们的动手又是为何?
甘靖素手停留在柳字两字上,陷入了沉思。
还没等甘靖理清楚思绪,却见鉴梅着急地闯进了公堂,着急道:“主子,绯棠和迹菊在宫中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