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扼守黄河重要河口,与各国恰成一点分散,一旦稍有波动,大战容易一触即发。基于此,中原各国大多对其采取迁就的态度。而暗阁势力日渐庞大,逐渐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扶苏便果断地将暗阁迁于此。
然而,近期暗阁人员在执行任务时经常受到神秘势力的攻击。虽然暗阁之人武功高强,与那股势力呈对峙状态,不至于他亲自出马。但突如其来的攻击,却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是因为暗阁势力渐大,被当成出头鸟打击,还是为了引出他?扶苏翻着暗卫发上来的描述,手指骤然停住,万籁俱静之中,周围的气氛极其诡异。
“慎独独创的剑法”是姬角?扶苏想到这儿脸色愈加阴沉,姬角此人隐藏颇深,暗阁能查到的那些只怕只是冰山一角。往后若是要收服他,恐怕真是在啃一块硬骨头。
“来人,大统领呢?”扶苏修长的手指点在竹简上,抬起头冷冷地发问。
“主子。”曦逅大概是交代完自己手上的事后便前来追随。
“可曾再入卫国御花园?”扶苏询问道。
“不曾,属下听候命令。”
“好,今晚我们有必要走一趟。”如今两个方向都指向慎独,而卫国御花园精妙将阵法及实物布局结合起来,就为了隐藏什么,那自己就真要去一探究竟!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人迹虚淡,林荫扬沙。两个黑衣人飞快的身形在半空中划过,来去无踪,于萧萧风声中掩盖了踪迹。
“主子,那边有人。”前方开路的曦逅一下子便发现了远处一个飒飒离去的身影,警惕道。
那个人,虽然背着包袱,但怎么看都像欧不忘身边的阴竹,扶苏眼中充满探究,神色复杂。“进去。”难道她也发现了御花园中的秘密便派人前来探虚实?但不管怎样,他不会让她身处险境,扶苏不动神色地将眼中闪过的阴戾之色挥去,冷冷吩咐道。
在扶苏的命令下,曦逅也不再纠结那人是敌是友,收回方才追引的目光,向着刚才那名男子出来的方向探索过去。
而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右相府中。
“主子,这是卫国御花园内隐藏的东西。”阴竹将背上的包袱取下,双手呈上。
正在翻看奏折的甘婧闻言,抬起淡雅冷漠的眸子,直射阴竹:原来这件事他还在暗中进行,倒是难为他的忠心耿耿了,只是,她明明记得上次已经让他先放下,他为何还是擅自行动。大概阴竹也知晓自身的过错,将头低得极低,慢慢地将手中的包袱放到甘婧桌前,打开,露出了两大卷竹简。
甘婧眸光微闪,很快却又静如秋水,抬手拾起其中一卷,没有半点犹豫地展开:“题目为《陶朱公理财十二则》,纲要写着:
能识人:知人善恶,赈目不负。
能用人:因财器便,任事可赖。
能知机:善贮时宜,不致蚀本。
能倡率:躬行以率,观感自生。
能整顿:货物整齐,夺人心目。
能敏捷:犹豫不决,到老无成。
能接纳:礼仪相交,顾客者众。
能安业:弃旧迎新,商贾大玻。
能辩论:生财之道,开引其机。
能办货:置货不拘,获利必多。
能收帐:勤谨不怠。取讨自多。
能还帐:多少先后,酌中而行。”
这些言论,堪称经商至理,这难道是陶朱公的手记?心存疑惑的甘婧又是继续拿起旁边的另一卷:
“生意要勤快,懒惰百事废。
用度要节俭,奢华钱财竭。
价格要证明,含糊争执多。
赊账要证人,滥欠血本亏。
货物要面验,潦草错误多。
用人要方正,歪斜托付难。
优劣要细分,混淆耗用大。
货物要修正,散漫查点难。
期限要随时,拖延误良机。
钱财要明慎,糊涂弊端生。
临事要尽责,委托受害大。
账目要稽查,懈怠资本滞。
接纳要谦和,暴躁交易少。
主心要宁静,妄动误事多。
说话要规矩,浮躁失事多。
工作要精细,粗糙出劣品。”
这便是所谓的陶朱公的盛世宝藏?如果从留给世人角度,倒也没错,只是为何当初不将这些公诸于世,而是深藏深宫之中,告之于后人,牵连后人姓名?
“这是首卷,你在那可见得其他?”
“嗯,有。”阴竹似是回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回道。
“下去吧。”甘婧眼眸低垂,若有所思。
“是。”阴竹将头垂得更下了,神色复杂的看了甘婧一眼,这才转身带上门离开。
甘婧伸手摸着眼前的那一包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主子,这地方不是。”空荡的地下洞天,居然只有四面墙壁,跟自己进去的布置并无一点重叠之处,只怕是进错了。曦逅打开火折子,环顾四周后诧异道。
明晃晃的烛火照射在扶苏瘦削的脸上,显出了他阴沉的神色。
这么大的空间,隐藏于双龙汲水阵之下,就只有刚才阴竹拿走的那些东西?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简单。扶苏伸手接过曦逅手中的烛火,慢慢靠近土墙,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洞中格外刺耳。
本以为是上方御花园喷水池制造的声响,但扶苏灵敏的耳朵动了动,循声而往,终于立于东面之墙。昏暗的灯火打在土墙上,合着凄清的滴答声,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森、恐怖。
“主子,已经进不了了。”
曦逅尝试着推了推眼前的路,徒劳无功。刚才扶苏听到墙内的水滴声,在墙上按着法家讲究极刑,天下之事无大小均决于上擦掉了几处灰尘,也成功的用内力击翻了那几块,破解了开关,深入其中。不同于外头的“灰头土脸”,里面装修颇为用心:枕木为地,琉璃为墙,珍珠为明,翡翠雕栏横亘千里,奢侈华丽之间流光潋滟,贵气逼人。愣是有多么大胆想法的人也不可能猜到小如蝼蚁的卫国竟然暗藏金矿。
扶苏眯着敏锐的双眼探视四周,没有去查看那些贵重的东西,而是向着最不显眼的那个角落缓缓走近。
这个地宫的设计者还真是聪明,用如此之多的财富来迷惑闯入者,只是可惜,今天来的人是他扶苏。
他精锐的双眸准确地瞄到了它旁边的一根不起眼的柱子,右脚发力直接将它踢动。
曦逅敬佩地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本来还以为是自家主子想多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另有玄机。
“曦逅”扶苏盯着那个缓缓开启的大门,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吩咐曦逅同他一起进去。
“是。”
然而,他们走了没多久却又是一道墙,走在前头的曦逅试着推了推,却是无功。
扶苏看着这与前头几乎一模一样的墙,眸底渐深。
这两面墙看起来差别不大,但纹路却是比先前那个深得多,也没有那么多灰尘,只怕这里经常有人出入,而且解法同刚才那个肯定不是一路!
扶苏拿着火折子细细地观察着眼前这面墙,将右手搭放在那上面,却迟迟未动。
许久,扶苏才极力掩藏住怒火,冷冷吩咐道:“走!回暗阁!”
怎么都快能进去了,主子却吩咐回暗阁,是这个机关难解吗?还是刚才里面有什么动静?曦逅回头看了那机关一眼,眉毛微蹙,还是追随上扶苏。
“何人?”甘婧正在沐浴池中,闭目凝思。却不料身后之人以疾风之速闯进,防不胜防,她已经来不及拿到衣服了,便只能整个人尽量泡到水里。
扶苏没想到她现在才在沐浴,也是被眼前这香艳的一幕冲击到了。氲蒕的水汽,袅袅的竹香,还有幕后朦胧的人影。他情不自禁地往内走去。
“你来干什么?”甘婧见到来人,松了口气,但仍是提着警惕,冷冷地问道。
“这地方本少侠想来多少遍都可以,不忘似乎忘了?”男子睁着邪魅的双眼戏谑地说道。
“无耻!”此时自己全身都是光着的,没办法跟他较量,只能安在水中生闷气。
“哦,我无耻,那我还有更无耻的。”
话音刚落,只见他用手挑起安在旁边案上的薄纱,以迅疾之速将甘婧从水中捞起,盖上薄纱,一气呵成。
“你——”
“别动,除非你想我行不轨之事。”
闻言,甘婧眸光微闪,平静下来,淡漠地看着自己所挂着的人。此时的他,虽带着面具不得辨识出表情,但甘婧还是透过它的眼睛看到了隐忍的神色,也就停下。
但见那男子渐渐平缓了下,抱着甘婧便往床边走。轻手轻脚地安置在床上又拉旁边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盖上她的玉体后又一转身回到屏障后。甘婧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解其意。
然而,下一秒,甘婧血管都要爆了。他他他……他竟然将自己的白肚兜和白衬衣拿过来的。从来,自己就没有被人这么鱼肉过。此时见到眼前这名男子竟然还如此淡定地将她的肚兜什么的交到她手上,饶是平时多么严肃的甘婧,此时也已经羞得恨不得找一条缝往里钻。
“怎么?还要我来帮你穿吗?”戏谑的声音再一次从那面具男子口中传出。
甘婧闻言,从背中伸出光裸的手,愤愤地接过。见他识趣地转过身,这才缓缓地穿上。
“主子,时辰到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漪荷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漪荷,我这边已经着好衣裳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甘婧闻言,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原本,她觉得心好累,这才让漪荷推下,一个人在水里泡着,兴许能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个男子就这么闯进来了。如果让漪荷看到,又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了。
“是。”
听到甘婧的吩咐,男子满意地回过头来看着甘婧,直直靠近她。如今,甘婧可不是还在水池里那个不敢动手的人了,见男子的靠近,袖中白绫一出,想要直接捆住男子,男子来了一个大转身,拉着甘婧的白绫就将她拉近了自己的怀中。戏谑道:“不忘这是要投怀送抱吗?”
“你——”甘婧正想着用内力将她自己弹开,可是,鼻尖若有若无地环绕着的白檀香却让她停下了动作。昨天晚上是他?
见怀中的人没有动静,男子以为自己会不会动了她的什么逆鳞,赶忙关心地离开她,准备查看她的情况,却见她正用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温煦不像他平时的语调,倒让甘婧以为眼前这个和平时那个不是同一个。
“昨晚为何暗访闺房?”甘婧似是隐忍地问道。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自己该怎么说?路过吗?怎么会那么巧就路过,还看到如此脆弱的人儿。特意的吗?自己不就变相地跟她说自己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既然都不能说,不如——
就在甘婧还在等他的回答时,却稳当当地再次落入他的怀抱,悬空被抱着躺入柔软的被窝。
“睡吧。”男子没有多说,直接用行动来堵住她的嘴。
甘婧冷眼看着这男子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哭笑不得,他这是打算搂着自己睡,他和她也应该没发展那种地步吧。眼中闪过亮光,打算用袖中银针将他逼开,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衣袖一挥就将她手中的银针夺了。
“还真是一只带刺的小刺猬,不过我喜欢。”男子戏谑道,睁着有神的眼睛看着此时应该是脸色铁青的甘婧。既然都睡不了,那就来说说正事吧。
“姬角已经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男子将甘婧转向自己,认真地说道。方才他手掌按在土墙上,正巧听到里面稀疏的谈话声:
“大王,不打算现在就对欧不忘动手吗?”
“现在还为时过早。只有让她自动暴露,才能为我们省下不少力气。止剑山庄我要,欧不忘这个女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甘婧闻言,心有诧异,但还是很快就了然了。原来那天“欧不忘”出现后,他会一直将目光放在她们两人身上打转。只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见甘婧没有做出反映,男子为她理了理颊边的碎发:“虽然没能看到你穿女装的样子,但如今,肯定比你穿上女装更好看。不忘,回止剑山庄去,好吗?”
这个男的,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居然敢这么动手动脚,还要求自己。
“恕难从命!”自己如今到这儿,就是为了一步步靠近复仇,自己是不可能中途放弃的!姬角发现了又怎样,他同样也拿自己没办法!
还是这样的犟脾气,男子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就是那么执着于朝堂之事呢?罢了罢了,你往后的路,我来陪你。将甘婧拉得更近了些,白檀香和竹香淡淡地流散在床上,万籁具静,人物姣好。于一方乱世之中,拾得半分甜蜜与安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