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竟敢擅闯朝堂!”虽然心有怀疑,但姬昇还是出声质问道。
姬角的眼神在甘婧与“欧不忘”之间打了个转,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笑道:“欧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卫王。”淡漠的问候,已经是直接承认了她的身份。
然而,大臣中却已经有人不满了,这止剑山庄也太目中无人了,见到卫国的主宰居然也不行礼,这不是不把他们君主放在眼中吗?而姬角似乎并不在意,睁着狡黠的双眼,笑着招呼道:“欧庄主可是大忙人,如今竟大驾光临卫国。来人,赐座!”
“谢卫王好意,本庄主今日来是来交还段郡王试剑大会前定下的五把宝剑。”
五把宝剑?试剑大会前?欧不忘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众大臣纷纷表示不解。但姬角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看向此时措手不及的姬昇。那五把剑不是因为祭剑失败拿不到了吗?怎么还会有,而自己此时却不能贸然问出,一旦问了,不就间接承认了自己曾经订过剑!那就落入了她们的陷阱,他可没有那么蠢。
“欧不忘”冷冷地看着这两兄弟,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隔空抛向姬昇:“这是段郡王的订单,不知道段郡王是否还有印象?”
订单?姬昇的身子显然震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订单——竟然是自己单初亲手签下的订单,上面还有自己的印鉴。该死的,那日祭剑失败,自己气急败坏地离开,竟忘了收回,真是大意!
“哦?这订单当真是段郡王的?”姬角看着这两人的动作,眼神却又若有若无地瞥向姬昇手上的订单。
“是。正是臣弟所定!”如今订单已经呈现在众人面前,自己再反驳只是无用之功了,倒不如爽快地承认,再想办法避过去。否则,追究到底,姬角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压自己!
“皇弟居然一次性在止剑山庄定下了五把剑,要知道止剑山庄的剑削铁如泥,万金难求,皇弟还真是出手阔绰。”姬角嘲讽道。
聪明人都看得出来,笑面虎姬角这是要究责。姬昇眸光闪了闪,拱手向前:“臣弟本欲将其献给皇兄当登基之利,奈何祭剑失败。臣弟才没能进献,臣弟委实不知为何会多出来五把。”
“段郡王的剑定于试剑大会之前。当时先皇尚在,郡王却忙着准备登基之礼,只怕用心不纯。”公孙邈极其认真地分析道。
姬角当然是知晓姬昇打算的,但现在还没有足够多的证据,不是全面打击他的时候,否则,他的党羽肯定不服,到时朝纲动荡,毁的是他的朝廷!于是微笑道:“那这份礼朕就收下了。如今止剑山庄庄主在此,臣弟方才的推断已然错误,只要皇弟自行请求处罚,朕会从轻处理。”
没必要!自己这个哥哥也太怕事了,居然因为她们是止剑山庄便不敢惹了吗?姬昇自认为掌握了有利的优势,反唇讥笑道:“皇兄怎么知道眼前这位便是欧不忘,而且就算她是真的,右相也不能就证明是沐与浩!”
“止剑镂金印鉴在此,谁敢不遵?”“欧不忘”示意身后的女子取出甘婧的庄主印鉴面向众位大臣。据说此印鉴由越王勾践亲自授予时为止剑山庄庄主的干将,在春秋时可诏令雄霸一方的越国大军,而今,止剑山庄虽偏居一方,但其金印的历史影响还是深入人心。众大臣见到那名女子手中的金印,均是恭敬地低下头。
“不知段郡王是否心存怀疑?”“欧不忘”冷冷地开口问向姬昇。
姬昇看到那枚金印,眉角微蹙,眸光渐渐变暗,那印鉴,确实只有止剑山庄有,姬昇面向“欧不忘”拱手道:“并无怀疑。”
“沐与浩深得本庄主父亲信任,其才能我相信这天下很少有人能与他匹敌。既然卫国朝堂无意挽留,本庄主相信沐与浩很乐意回止剑山庄!”冷冷的声音如寒霜降落到朝中每个人头上,让人心头沉重。
她这是打算以退为进,逼迫自己?姬角扬眉,当真是伶牙俐齿,只是,这个“庄主”,看起来似乎并不关心时政和宫斗,没有沐与浩那般睿智,姬角想着,偏头看向沐与浩。“不知朕的右相大人是何想法?”
“卫王想要什么答案,本相便能给出什么答案。只是,如此,卫王最少应该给本相,给止剑山庄一个小小的交代吧。”甘婧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道。她没想到“欧不忘”是要直接将姬昇推翻,如今这政堂,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姬角根本还没准备好在这个时期全面对付姬昇,如果自己没有给姬角一个台阶下,恐怕这件事受损的是止剑山庄。
姬角听到甘婧的回答,哈哈大笑,一挥袍子坐上龙椅:“好,既然右相已经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由朕来处理。段郡王污蔑朝廷命官,本应诛灭九族,但念其忠心耿耿,罚俸三年,永世不得归都。而沐与独,欺君罔上,罔顾考纲,发放边关,永世不得回濮阳!”
姬昇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一切都偏离了自己原本的方向。沐与浩,姬角,你们真行!随后愤愤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余下殿下还跪着的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卫王没有对他们做出处罚是什么意思,放过他们了吗?
那几个小喽啰,姬角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看向“欧不忘”,接待道:“今日欧庄主大驾光临,朕未能及时迎接,为聊表歉意,朕决定设宴御花园,欧庄主意向如何?”
这姬角还真给她面子,“欧不忘”挑眉,看向甘婧,随后飞身而出:“余下之事我相信沐与浩有能力处理好,设宴不必了。”
姬角没想到她还真是来去无踪,再想留住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小小的一个考检,弄得全国乌烟丧气的,还差点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姬角眼底瞳孔一沉,挥袖重新坐回到龙椅上,对着下方吩咐道:“今日起,恢复以前的考检制。”
甘婧盯着姬角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再多说。若非沐与独这一出,新的考检制的推出能更好地收罗各地人才,为我所用,如今,刚开始就夭折了,更多的原因还是出在自己身边!看来,自己身边的人也该整顿整顿了。
捕捉到一丝温暖的目光,甘婧抬头看去,却见公孙邈仍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对于今天公孙邈的表现,她其实是挺意外的,她没想过平时里和她明里暗斗的公孙邈也会站出来为她说话,大概还是应了那个道理: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
“参见主子。”下完朝回到右相府迹菊、绯棠和还未换掉衣服的鉴梅几人纷纷上前来行礼。甘婧由着漪荷推进,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在朝堂上,看到身形和眼睛,其实甘婧便已经知道“欧不忘”是鉴梅假扮的,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在朝堂上有难的?”
几个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绯棠站出来回禀道:“启禀主子,是左相派人来告知的。我们以为主子与左相水火不容,有可能是个陷阱,就没去理会,然后那个侍人似乎就不打算离开,说了句:一箭允诺人情,月夕灯谜头彩。属下便想到了那个蒙面男子,他几次三番救了主子,属下以为这不像是假的,这才让鉴梅假扮主子进宫。”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公孙邈这次会出手相救,如果不是后来那个蒙面男子的人,她们可能真的要去监牢里看主子了。
又是他?居然连左相的人也是他的人,他的势力何其可怕!“从今往后,左相和右相府没有斗争!”看得出来,公孙邈自从上次月夕事件之后对自己的成见也没有那么大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这样才能在自己未来的那条路走得更远。
“你们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甘婧垂眸吩咐道,她是对今日之事有些失策,一股曾经的无力感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为什么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亲情竟然如此脆弱,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曾经的血雨剑林,曾经的嘱托欣慰,我好无力,谁能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极度脆弱的她此时警戒全无,连他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我陪你。”甘婧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拥进一个遗失许久的温暖怀抱之中,白檀香弥漫鼻尖,让她失神了好一阵,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呵。”他可从未见过她这样子,像是迷路了的没有爪子的小猫,惹人怜惜,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从轮椅上抱起,随她一同躺入素白床铺中。
清风明月朗,佳人在怀安,这样就都够了,也不白费了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男子摘下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面具,露出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明阐在月光下的眸底闪着炯光。
然而,此时的卫宫内,却是淫靡万分。
“大王。”娇柔妩媚的声音声声吹人陶醉。
“嗯?小骚货,每天都这么香,让我欲罢不能。”姬角扭过女子的腰,将她拦腰坐在自己的腰上,今日的难题虽然是被自己解了,但姬角心中仍旧不平衡:就在众人将目光都放在沐与浩身上时,他可是注意到公孙邈的小动作了,平日里与沐与浩水火不容的他居然暗中派人去给右相府的人报信,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的,难道先前的对峙都是在演戏?
又一阵熏香直直闯入姬角的鼻孔,姬角似乎只觉心神荡漾起来,将刚才的气恼也抛掷脑后,大力将怀中的女子抱起,扔向嫣红如花从的床铺上,狠狠地压下去,发泄着满腔的热火,愣是身下的女子怎么祈求,就是不放过她。
黎明赶走黑暗,晨曦洒向云翳,清晨残留在树叶上的露珠熠熠生辉,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甘婧明明记得自己还在位子上坐着,怎么会到床上来了?刚睁开眼的甘婧就看到头顶上独属于自己的百褶出水帐,清醒了一下自己的头脑,突然捕捉到昨晚似乎感受到的一丝温暖,却毫无思绪,无奈只好吩咐漪荷进门帮自己整理一下便上朝了。
经过考检弊案,新型考检制度被迫取消,那些原本以为能依靠自身才能平步青云的人如今都被遣散回乡。却也有些义愤难平的文人,专门堵在两位丞相上朝的路上要讨公道。
“漪荷,将那名文人秘密请入右相府,我要知道他的身世。”甘婧淡漠的眸光略微扫过动乱的人群,纤手直指正对着她车窗的布衣男子。方才便是这群人在这堵着自己,只是,他也在旁边,却并未动口或是动手,不免让自己感到奇怪。
“是。”漪荷顺着甘婧手指所指方向看去,一眼也是挑起了对他充满好奇。那名男子气质不凡,除去了身上那身布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些乡下来的文人,温文尔雅,和溪竹气质并无其二,更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也难怪自家主子想要见他。
探究性地看了那名男子一眼,那名男子应该也是觉察出两道目光,抬头看向这边,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只是刚才漪荷看到他抬头,就把窗帘放下了,也就没有看到他“危险”的表情。
阴竹那边已经把前来堵截的人给拦截开了,甘婧所在的马车很快也脱离了闹事者的视线,畅通无堵地开出人群。车中的人却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此时正落在另一个人眼中。
“主子,大概成了。”曦逅将看向楼下闹事的人群的目光收回,拱手对着正在酒楼窗口旁往外看的扶苏回禀道。
扶苏没有回头,视线一直随着眼下的马车缓缓离开,直到它在消失在宫门内,这才收回恋恋不舍的视线,脸色阴沉起来,冷冷发问:“事情查得如何?”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消失了几天,回来见到的会是心爱的人那样痛苦无助的情景。她痛苦,他也想替她承受那份痛苦,他想陪着她,却只能默默陪着她,天下有比他更无奈的吗?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来过,自己今早还得不留痕迹早早就离开。
曦逅看着自家主子这百年难见的阴沉脸色,心头划过一丝担忧:主子该不会被之间山庄那位迷住了吧?昨天赶回总部后就快马加鞭往右相府,今早回来后就吩咐自己去调查右相的事,这情形,八九不离十了。如果主子贪迷儿女情长,那未来的大业怎么办?虽然不大希望会出现这样的事,但曦逅还是听命将自己所查到的一一托出:“此次卫国考检制度由右相一手操办,但右相府中的婢女被沐与独诱惑,偷了右相试题和答案,与右相当朝对峙。后来,姬昇带着沐之修一干人到朝堂指证右相并非真正的沐与浩,幸而左相派人通风报信,又有我们的人暗中相助,这才安然无恙。”
右相府的婢女,姬昇,沐之修,扶苏一边咀嚼着这几个名字一边困惑:照着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应该是不屑于他人的指证,怎么会暗自神伤?不管怎么样,伤了她的,一个也别想跑!“曦逅,这姬昇最近闲得荒,你给他找点事情。”扶苏眼中闪过火红色愤怒的眸光,冷冷吩咐道。
“是。”这姬昇还真是好死不死敢来碰主子的逆鳞,只怕会生不如死,曦逅眸底一沉,闪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