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她是你母妃,你居然也敢染指!”气愤雄厚的声音灌耳如雷,打响在殿中各人的上方。
“儿臣与郑八子两情相悦,请父王成全。”扶苏低着头,毫不退缩道。
站在边上的芈姬抬眸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挑眉安抚着嬴政,巧媚道:“既然郑八子已经怀有苏儿的孩子,大王何不成全了这对有情人,届时迎娶和庆生双喜迎门,何乐而不为呢?”
嬴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睛又转回到那两个人身上。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不久前还是自己的枕边人,而今日两人却还一起上来请求赐婚,何其讽刺!他们两人暗通款项那么久,如果没有今日主动提出,只怕自己要戴一辈子绿帽子,试问哪个男人不生气?却见自己的儿子仍旧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这样倒变得是自己的不是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如今却要面临自己的拆散,当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啊。
跪在地上的郑八子见到嬴政的黑脸色,战兢地狠下心磕了三个头:“此事是臣妾的过错,若大王要罚就罚臣妾吧。”
扶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动声色。
思考中的嬴政闻言,勃然大怒,衣袖一挥,将案上的酒盏狠狠摔下:“我若杀了你,岂不是要扶苏记恨我一辈子!来人,将郑八子囚居于大皇子后院,待其生产之后再做处置!”
扶苏也没有表示什么,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被人带走的郑八子临走还恋恋不舍地看了扶苏一眼,期盼得到他的半点温柔,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苏儿,你也真是,怎么原本与你的表妹情投意合,却不在大王将她纳入宫前先将她娶进府,也省了事儿。”芈姬不忘往扶苏身上再加把火,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她自然是欣喜,但得了东西还不忘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说的大概就只有她这种人了。
扶苏抬起冷眸盯着芈姬,眼中闪过阴骛。嬴政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无视扶苏此时全身散发的冷气,质问道:“怎么?你想生事?”
“大王说笑了,臣妾哪敢啊?”芈姬回过头覆上嬴政的脸颊,嗔道。
“儿臣告退。”看这那两个人在那里谈欢做爱,扶苏眸光微暗,又想起童年那个女子温柔的爱抚,起身行礼退出。
嬴政深深望了扶苏一眼,挥袖示意他退下:扶苏这对自己的心结,总究还是没能解开啊。
朝阳的光辉缓缓洒进屋内,射入镂空的雕花窗桕,精致的雕花装饰流露出屋子的大方。沐琼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的帐幔,头顶上的红流苏,随风轻摇。不适地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赤身裸体地和另一个男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抢夺过被子打算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却不料那名男子也被她弄醒了,模模糊糊道:“吵什么吵!还不快给我揉揉,该死的,昨晚居然喝了这么多酒。”
?但等了许久,元昭没有等到一双柔如无骨的手的轻抚,狐疑地回过头,却是发现缩在床脚的一个泪痕满面的女子,浓妆重抹之下,他还是认出了她——沐琼树,自己娶的女子不是家住沐府之后吗?怎么会变成她!但看她如今的模样,难道也不知情??元昭蹙眉看着她。?
“好了,别哭了。”自己如今居然娶了个足以当自己女儿的毛丫头,还要想办法控制局面。但看那沐琼树仍旧涕泗横流,元昭又一次好脾气劝到:“你也别哭了。”??
“我让你别哭了,你没听见?”再次的劝告没有被落实,元昭实在没了脾气,对着沐琼树吼道。??
沐琼树闻声一愣,停住了哭泣,睁着泪眼委屈地看向他。??
“既然你已经嫁入元府,如今也是我元府的人,只要你安分守己,元府不会亏待你的。”元昭缓缓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右相的阴谋?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这件事压下来。他哪里知道沐琼树哭泣不是因为感到委屈和侮辱,而是她的爹娘和亲爱的祖母居然迷晕她,真的把她送上花轿,让自己真正断了对左相的幻想。??
“老爷?”门口一声扣门声起,大概是外头守门的奴婢听到里头的响动,生怕里头出了什么事,关心问道。??
“进来帮三姨娘梳妆!”元昭听到外头丫鬟的呼唤,冷冷对外头吩咐道。回头瞥了一眼正缩在角落的沐琼树,补充道:“待会上大厅给华丹请安。”看她那样子,想来指望不上她来服侍自己了,只能自力更生,转身穿上搭在架子上的衣服。
沐琼树呆楞着看着眼前这个到她爹爹年纪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男子的裸体,竟忘惊叫了。这男的虽然老了些,但看这个地方,可远比沐府繁华多了,虽然得不到左相,但靠上这么一个男的兴许也挺不错的。想起左相,她的眸光暗了暗。
大厅中,花色云集,打扮得似繁花锦簇的华丹和她的两个孩子元玉颜和元稀玉端坐右端。这几年华丹在元府靠着她的这个元家独子,可真所谓的活得风生水起,只手遮天。而传闻中身患重病的二夫人素宛如今也是携着夕颜素装出席,脸上似乎还白里透红。
“都来了?”元昭大踏步跨进大厅,见到久病未出的素宛如今也来了,出言问道,兴许这冲喜还真是有用啊。而他身后,则跟着畏畏缩缩、对新环境充满好奇的沐琼树。
“老爷(爹爹)。”众人一见元昭的出现,纷纷行礼道。
“起来吧。”元昭一挥衣袍,端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吩咐道。
元玉颜余光中见到元昭身后跟着的女子,震惊道:“怎么是你?”她对她可是印象深刻啊——沐琼树!右相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
“玉颜,不得无礼。”华丹眉毛微蹙,冷冷吩咐道,怎么头一天见到新的姨娘就如此丢她的脸。
沐琼树闻声,抬起头,脸上的茫然也逐渐转变成震惊,脑瓜子转得飞快:怎么会是她?方才经过她时听到她叫爹爹,难道这个男的就是她的爹?想罢,沐琼树扬眉:“这不是元小姐吗?”
“玉颜,你们几个过去给三娘请安。”素宛用手帕掩了掩口鼻,咳了一声,对那几个孩子吩咐道。
玉颜从来可是瞧不起这个二娘的,她说的话自然也不大会听,只见她扭头看向坐在主座上自己的娘和爹。见那元昭庄肃的黑脸,而华丹一直用眼神示意着自己不要走火,她当然也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随后愤愤地回过头剜了沐琼树一眼,咬牙作揖道:“三娘。”
“乖。”沐琼树眼中掩饰不了笑意,看那玉颜低声下气的样子,真是让人解气!这可是她从昨天到现在最快意的事了。
“你过来给你的两位姐姐敬茶。”因为现在送过来的人都变了,元昭猜想着喜婆递交上来的庚帖也不大有可能是真的。如今不知道她的姓名,也只好用“你”代替了,待会儿再派人回沐府调查真相!这次自己居然被当猴子耍了,可恶。
沐琼树闻言,回过头见到丫头端过来的茶盏,拿起后双手递到华丹面前,可等了好久,却见眼前的茶盏不为所动,抬眸直射华丹,却见她也望向自己,脸色微愠:这丫头也太目中无人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懂礼节!连一句“姐姐请喝茶”都舍不得说出口。那张脸蛋,可真是不漂亮,一点美人胚子的光环都没有,眼睛不大,睫毛不长,唯一好看点的嘴唇吧,如今却涂得红艳妖娆,实在配不上她这张脸。还敢那么嚣张,素宛这手牌可是打错了。
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下,有转头示意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红包,形式性地交到放到沐琼树手中,笑道:“妹妹就好生收着,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沐琼树没想到这敬一杯茶就有厚厚的红包拿,可真是乐坏了,又想着还有一位夫人,大概红包也是少不了的,于是兴冲冲地拿起身后丫鬟端着的茶盏,走向素宛。素宛浅笑着接过饮下,从自己的手上拿下一个碧玉色的镯子,交到沐琼树手中。
却见沐琼树脸色突变,令人措手不及,在她看来,这个杂色的镯子肯定卖不了多少钱,比不上那个厚厚的红包!她哪知道,素宛这些年都被华丹压制着,连月俸也被下人克扣了不少,这个镯子,还是她当年得宠的时候老爷送给她的,如今又不是为了和华丹比下去,怎么舍得将它拿出来送人!
正在大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的时候,元昭出言打断了这份沉寂:“如今三姨娘已经入府,素宛的气色也好了不少,那道家之人所言果真不虚。从此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那是当然,这两个都是我的妹妹,老爷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处不处得来,这感情嘛,磨合磨合就出来了。”华丹口齿伶俐道,嘴角轻扬,看向素宛:“两位妹妹说是不是?”
“是。”沐琼树还沉浸在拿到红包的喜悦之中,没有听到华丹这句话,倒是素宛,嘴角扬起苦笑,淡淡应道。
“主子,今早元昭派人前往沐府,说是元府娶了沐琼树,如今需重新来取庚帖。”阴竹禀告道。
甘婧双眼仍是盯着棋盘,手指飞快夹一白子落下,虽然阴竹到现在还是弄不懂主子为何总喜欢自己下棋,但仍是站在一旁静候吩咐。在甘婧看来,元昭在朝堂那么好些年,也真不是白过的,既然他坦然接受,自己这边也没必要起什么风浪。
“你快马赶往沐府,让我爹把庚帖交给元府的人,顺便让他跟他们说要增收嫁妆。”日光斑驳下,甘婧双手交错之间阵局千变万化。
主子不是从来不在乎身外之物吗?怎么会吩咐这样的?
“别让元昭以为我右相身边的人好欺负!”真是一阵见血,阴竹一下子明白了甘婧的意思,若是只让他们轻易就将庚帖拿走,只会让元昭以为右相就这样,不过是纸老虎,徒有其表。
“是。阴竹抬头看了甘婧一眼,拱手退下。
甘婧微颔首,专注着棋盘,纤纤素手夹下了最后一子,却又眸光微闪,一挥袖将盘中的棋盘意外扫入湖中,惊起满塘涟漪。
“右相鱼塘里的鲤鱼可真是珍贵,竟要右相用满盘的玉子来养着。”姬角摇着纸扇,从树林隐蔽处款款走出,悠然自得地踱着步,若非早就认识他,甘婧还真以为认错人了,这眼前偏偏的青衣公子怎么会是那个杀人不见血,弑父的卫王。
听到姬角的挑衅,甘婧眉毛轻挑道:“不可方物者,自是须有不可方物之物养着。”若非刚才突然觉察到他的气息,甘婧也不会一时下手没了轻重,将棋子尽数撒入塘中。
姬角闻言,收住扇子,往甘婧方向缓缓走来,问道:“道理自是如此,不知右相觉得何为不可方物?”
“万顷浩星一颗,千方净土一粒,亿万清风一缕。世之不可方物,自在人心如何看!”甘婧盯着姬角停住的脚步,缓缓抬眸道。对于他的来到,不管是路过还是特意,甘婧心中都是充满戒备的。
但没想,姬角也是挑眉一笑:“哦?朕怎么觉得,不可方物就在眼前呢?”
甘婧闻言,推着轮椅往后退了退:“大王说笑了,属下不过草莽一名,得卫王青睐得以进入朝堂,长江后浪推前浪,臣的后面,自然会有比臣更不可方物之存在。”
“哦?”姬角又是摇了摇扇子,缓缓靠近甘婧,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这眼神,神似狼看到猎物热烈而狂野,这是甘婧的第一想法,如今,她是他的臣子,按道理说他不会出现这种眼神,除非——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了。
甘婧眸光微暗,白绫出手将亭柱缠住,拦着了姬角前进的路,转过头冷冷道:“卫王莫不是忘了臣的三尺禁地?”
“既然朕的右相雄才卓略,见解非凡,此次考检之题,朕就委托给右相了。”姬角盯着甘婧那个瘦削的身影,似是郑重,又似是调戏道。
“臣自当遵命。”甘婧眼神并没有再回到他身上,望着湖面淡淡说道。如今,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姬角了。
“哼,朕便先走了,右相保重!”姬角哼了哼,伸手抚摸了甘婧的白绫一下,转身飞身而去,唯留甘婧一人盯着湖面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