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本以为是来看热闹的几人最先开始站不住了,颤巍着往屋内跑。入眼的是满地的破碎衣物,和床上那对红潮未退、昏昏大睡的子女。
“天啊,这做的是什么孽啊!”木繁走近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扑在沐之索怀中哭道。
沐老太太自觉无眼继续看下去,敲了敲下自己手上的拐杖,感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而后面,沐之修进来后见到如此慌乱之景,心下担心自己老母亲的心脏受不住吓,马上命令青樱道:“还不快把老太太扶回房!”
青樱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听到沐之修的命令,这才缓缓搀着老夫人就要离开。
“慢着。”老夫人阻止了她的动作,转过头来对着沐之修语重心长道:“之修,这件事关系到两个孩子的声誉,你多管着点下人的嘴!”
事到如今,沐老太太居然还做着她的春秋大梦,想着将沐琼树那样的残花败柳嫁入豪门?当真可笑,甘婧挑眉远远地看着这一家人,示意绯棠等人离开,这里浊气太重,待久了自己可受不了!如今左相已经回府,自己也没必要再在这儿无名头地待上那么久,是该回府了。
“绯棠,今日事情究竟怎么回事?”马车上,甘婧冷冷质问道,为何新竹会说受绯棠之托送解药,而春药正巧就是绯棠春光葛的。
“主子,沐与独那药是打算用在属下身上,只是属下还未进门便觉察到了,本想着就趁机惩罚惩罚他,敢对我下手。却看到左相晕倒在门口,中药颇深,属下便先将他带回东苑,让新竹过会儿再送药过去,没想到沐琼树会出现在里面。”绯棠回忆道,平静如水,置身事外。
“沐与独这样做是不是叫自食其果啊?”迹菊笑道,往自己的药箱中整理着药瓶,每次出门,甘婧身边都是药物不离身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看,倒是多了个空当来整理它们。
“沐与独实在不是正派。看那样子,也只是胸无半点墨,沐老太太还想要让他参加考检,只怕最后也是空手而回。”漪荷淡淡道,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甘婧颔首,低垂下眼眸,究竟水平如何,考场上见真章!
“启禀主子,属下在青樱的衣柜底下发现了这个东西。”见到绯棠她们已经讨论完了,鉴梅才将甘婧今日交代自己去发现的任务回复,双手不知从何处捧出一条蒙面用的白纱。
“这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白纱吗?有何异常?”漪荷看到鉴梅手中的白纱,质问道。
鉴梅见甘婧伸手接过,也端坐回原位,回答道:“那白纱上有漆味。”
漆味?绯棠震惊对漪荷道:“是不是我们去暗查镖局的时候,我还问过你的那种味道?”
“没错。”漪荷肯定道,绯棠不是中原人士,所住之地靠近大草原,多是居住于帐房内,自然用不到没有中原地方特有的染料。那日,漪荷同绯棠前往男子所说的镖局。管家的以为她们也是来找杀手,热情地介绍了他们从无失手,武功盖世什么的,还领着她们去看他们所谓的兵器房,入鼻的便是这冲鼻的漆味。直到后来,漪荷托词说她们是来托镖的,管家只能讪讪地说抱歉,他们已经不做了。但此行倒也让她们把情况弄得多多少少了:那家镖局的人,其实还是抱有仁慈之心的,只是如今局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从他们那里得不到线索,于是她们也将他们放了。
“是那个喜欢整天穿着青色衣服,额间纹上一朵樱花的那个吗?”迹菊好奇地问道,她实在是那些名字和人对不上。
“那个丫鬟原先想方设法就要接近主子,如今却要来对我们下手,不自量力!”绯棠狠狠道。虽然进入中原时间不久,但时常在春光葛招待的她用成语可比迹菊好得多。
迹菊闻言也想起那天发生的那一幕,转向甘婧问道:“师姐,需不需要我们去把她抓起来,免得以后她还要对我们动什么手脚!”
甘婧闭目凝思,晃了一会儿,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就由着她去。如今,你们管理的产业内部要加强整顿,不要再发生内部东西流出来的事件!”
“是。”毕竟人多手杂,酒楼和葛门又是鱼龙混杂,人流量多之地,如果没有加以整治,事态严重会危及整家店的生存,大意不得。
绯棠得到命令,脑海中迅速思索着究竟一沾散为何会流出,平日春光葛里的春药都有专人看管,如今想来,只有内鬼了,自己须得找个时间去翻查一番。
当天晚上,绯棠亲自查看库房。
纸醉迷金的春光葛内,时不时地响起一阵轻快的丝竹之声和吆喝声,而这间房间却显得格外冷清,甚至于阴冷。
“这库房没有记载的丢失的春药去了何处?为何不立即上报?”绯棠用纤手抬起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的下巴,质问道。
“奴婢不知。”女子哭得梨花带泪的,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可仔细一看,也能很清楚地看清女子的姣好面容。别看绯棠平时为人像是温柔似水,但狠辣起来春光葛中无人敢不敬,她还记得龟奴买进来一名良家女子,准备逼良为娼,被绯棠知道后卸下了双手,惨不忍睹。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管理的邻域,只怕倒霉的是自己啊!
女子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思索着究竟是哪个贱人在这么害自己。几日前,她便发现了部分春药的丢失,还来不及上报,就想着自己想办法补上,没想到葛主这么快就发现了。这时,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闪过,难道是她?不管是不是,她那天的行为如此诡异,肯定有问题。女子颤抖道:“葛主,奴婢以为这件事和紫溪脱不了干系!”
紫溪?绯棠有些印象,不就是那个因为自己的祖母重病缠身,自愿卖身春光葛赚取药费的那个?绯棠尤其记得她的眼睛,如同清水般透彻,是个可人的丫头,但因为最先不是由自己带进门的,没能及时帮她,也是可惜。后来了解了情况之后也托人给她送了不少钱,只是,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去把紫溪唤来。”绯棠想着微蹙眉,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冷冷吩咐道。
“是是。”好不容易可以逃脱了,女子松了口气,连跑带滚地出了库房。
约莫一盏茶后,她却又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回来了,回禀道:“葛主,紫溪找不到了。”
“查!”本以为懦弱如她,居然也会夹带春药逃跑。那些春药,是一定必须要追回来的,否则,天下容易大乱啊!
就在春光葛派人四面八方追捕紫溪时,紫溪此时却被两个黑衣人挟持到一间房子之中。感受到自己所在之地阴森的寒意,只着轻纱的她忍不住颤栗,似是平静地质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嘘。”一根冰冷的东西抵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住嘴。被蒙住眼的紫溪不知道放在自己嘴边的是什么,害怕地呆着不敢妄动。
“偷了春光葛的东西,你还想活吗?”一个空荡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让人寒意横生。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紫溪退缩道,她从心底里没由来地害怕这个男子,他肯定不是春光葛的人。难道是春光葛的竞争对手?那她更是死定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春光葛一个小喽啰,你们捉了我是没用的。”
“只要你答应了和我们的合作,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好好款待你祖母。”嗜血的声音在上空再次传出。
紫溪震惊朝着声源望去,却因为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四周。他们居然捉了祖母!“好,我答应你!”她缓了缓神,咽了口口水道。如今自己和祖母都在他们手上,大不了自己可以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但祖母就不行了,她还重病着,怕是经不起折腾。
“来人,将她带下去交给教习的。”耳边男子嘲讽的笑声响起,随后又是冷漠的语气,冷冷扩散在整个房间。
寻找了近三天,紫溪仍然寻无所踪。绯棠记得紫溪还有一位祖母尚在人世,也抽空去了一趟城郊,却发现那里此时已经人去楼空。她狐疑地在那里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打道回府。唯一的一条线索到了紫溪这里就断了,如今看来,最大的嫌疑便是紫溪。为今之计,唯有发布止剑山庄追杀令才能找到紫溪了。
“怎么了?”感受到马车突然停下,耳边嘈杂声音不断,绯棠蹙眉问道。
“夫人,前方有迎亲队伍挡路。我们先在这儿停一下。”马车夫恭敬地回复道。
迎亲?绯棠并非中原人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怎么在那粉红色的花轿旁是纯儿?绯棠以为是自己眼睛看错了,再想看清楚时那条队伍已经去远了,只听到路过马车的人稀稀疏疏的几句谈话:“娶个侍妾也弄这么大的排场,元宗正还真是财大气粗。”“只是不知道这元宗正娶的是哪家的女儿,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娶的姑娘估计还是他女儿那个年纪。”一阵哄笑声过后,绯棠放下车帘,眸中闪着困惑的光。随着马车启程,大道上又是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热闹。
“主子,暗剑来报,沐老太太将沐琼树嫁给元昭。”刚踏进亭子,就听到阴竹这样跟甘婧汇报。原来自己还真没看错,那个人真的是纯儿,那么花轿里的也就是沐琼树了。沐老太太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沐琼树嫁出去了,还真是揪着达官贵人就不放。
甘婧闻言则略感惊讶,元昭府中不是还有两位夫人吗?明知道沐琼树与右相的关系,却还是娶她?淡淡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沐琼树不是从沐府正门出嫁的,是隐蔽的后门。属下暗中贿赂了喜婆,那喜婆说元昭府中姨娘病重,道家之人言府中有阴气,需冲喜,便命其四处求亲。没想到那次恰巧碰上沐之修一家在茶楼小聚,定下了这场婚事。沐之修不想自己这个侄女太丢人,便不对外公布其身份,只让她说是家住沐府附近,匆忙就把她嫁了。”阴竹一字一句回禀道。
想来是经历那件事后,沐琼树还对左相念念不忘,沐之修才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嫁了吧,稍微在洞房上动些手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她真会甘心嫁过去?甘婧心中冷笑,这元府,往后可就翻天覆地。
“绯棠,春药的事如何?”余光中瞥见绯棠在旁边站了许久,问完这件事,甘婧转头问向绯棠,这件事已经拖了那么久,居然到现在还没消息!
“主子,属下猜想最大的嫌疑是紫溪,只是她如今已经不知所踪。属下想请主子发布山庄追杀令。”绯棠咬了咬牙道,如今也只有这种办法了。止剑山庄的追杀令她只听说过一次,却是威力无穷,止剑山庄追杀令一出,无人敢包庇,那次是信陵君还在世的一场大战,信陵君无故受伤,眼看着秦军压境,而信陵君率领的几国联盟开始人心不定。为了稳定军心,最大地减少战争的损伤,身在信陵君营中的干将连夜发出追杀令,用凶手的鲜血生祭战旗,也镇压了秦国百万雄师,成为当世奇谈。兴许如今只有这样才能将紫溪连同那些被偷了的春药追拿回来。
甘婧静默了许久,随后淡淡道:“嗯。”
一夜之间,止剑山庄的命令传往天下各个角落。
因是纳妾,自然没有娶妻那些拜堂什么的繁复礼节,但元昭对这场所谓的冲喜还真是大肆挥霍,大夫人坐在酒席上冷冷看着元昭招呼客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好你个贱婢,不动声色打了自己一巴掌!如今自己身体弱服侍不了老爷,却也不让自己消停,居然说要冲喜,生生又帮老爷安排了一个人来争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大夫人绞着手中的手帕狠狠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