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迹菊那边出事了。”绯棠进门焦急道。
本以为经过昨晚的风波,今儿可以平静一些。
早上甘婧闭门修炼不见来客,直到下午,刚推出房门小憩一会儿,一波平静的水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在亭中休息的甘婧睁开凌厉的眸子,射向绯棠,淡淡发问:“迹菊有何事?”
“不是迹菊。”绯棠喘口气道:“是陶然居。方才奴婢经过陶然居时,看到门上挂着今晚的头彩,一打听才知道是陶然居的人发话,谁能解开那道头彩,谁便可以见陶然居的东家一面。”
“头彩?是迹菊放上去的?”甘婧盯着绯棠的双眼,冷冷问道。
今早,迹菊就来缠着她说要离开陶然居,看着那些珍馐,想吃又不能吃,苦恼死她了,甘婧干脆大手一挥,写了一幅灯谜给她,说如果她解得开,就允许她离开那儿,没想到她居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陶然居的幕后东家是止剑山庄,这是世人熟知的事。
试剑大会大放异彩之后,世人便对欧不忘充满探究,如今放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人人趋而往之!
“是的。主子,要不我立刻让人把头彩拿下来。”绯棠反应道。
甘婧沉思,摇了摇头:“就让它挂着。”
如今消息一出,自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收回影响的,如果贸然将头彩取下,只会惹人非议,到时不仅陶然居,就是止剑山庄面子上也过不去,如今到这一地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绯棠,去将笔墨纸砚拿来。”
“是。”虽然不知道主子要干什么,绯棠还是奉命去书房取来。
只见甘婧望向幽深的三途湖,不一会儿,文笔飞扬,笔走龙蛇,写下另一张灯谜。
停下笔,将灯谜铺开,吩咐绯棠道:“你待会找人写上四十八张灯谜,挂在陶然居内,将这张置于最上,就说能猜出场中所有灯谜者,方可见陶然居幕后东家一面,刚才那张只是头一个彩头!”
“主子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绯棠接过灯谜,问道。
“嗯。”甘婧颔首,只有如此,才能最少地减小损失,她就不相信,有人真能猜中她的最后一题。“迹菊呢?”那个捣蛋鬼,还真是欠收拾!
“她被鉴梅说了一句,躲到屋里哭去了。”绯棠无奈道。
“算了,这件事先处理。”甘婧垂下眼眸,吩咐道。
“是。”
还没一下午,陶然居内就已经挂满了花灯,热闹非凡,堪比元宵繁华大街市。
“‘春天里的阳光’,是‘奏’字!‘阳’转意为‘日’,‘光’是‘完了,净尽’之意。这副字谜的中心字是‘春天’二字,将‘春天’中的‘阳’去掉,合成谜底‘奏’。”一书生自信满满道。
“‘南郭先生弃芋逃’,猜三字口语?《韩非子内储说上术第三十》:‘齐宣王使人吹芋,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芋,宣王悦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谜中‘吹’原意为吹牛、说大话,与谜扣合则落实到吹芋,那便是‘别吹了’”又一书生摇头晃脑地解说道。
“好好好”大厅里响起一大片掌声。人与人穿挤之间,谜面在一个个被揭开。
然而,最高处的那个却没人去动,有人有才识,却没有武功,只能望而却步。而有武功的人飞上去瞧了一眼题面,却知难而退,就一直被挂着。
“主子,看来那个题面是没人解得开了。”看到那个灯笼仍高高挂在上头,漪荷奉上茶,巧笑道。
已经恢复女装,半蒙面的甘婧冷冷地看着下面的热闹,不作言论,天下之大,只是奇人异士多不可数,那道谜面能否被解出,还是个谜。
在甘婧沉思之间,一身玄袍的魁梧男子带着一个小书童步入陶然居。
男子对着身后的人问道:“陶然居说能解开所有灯谜的就能见她们幕后东家一面?”
“是,传言是这么说的。”夙澄拱手禀告道。
姬角眸光微闪,欧不忘自从试剑大会之后就未再露面,如今上演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干什么?是陷阱吗?不管是不是,自己倒想会上一会。
他径直走到自己前面的花灯,翻转了下,露出题面:“城外城纯净水(猜一个字)”。姬角露出邪魅一笑,居然这么简单,不就一个“漷”字?看来,最难的应该是最上方那个!
姬角抬起头望向上方那个明晃晃旋转着的花灯,纵身一跃将花灯取下。
陶然居内的众人见此动作,都被吓到了,此人竟能解开那个谜面?
坐在阁楼上的甘婧眼前闪过那个玄色的身影,冷眸微眯:“是他?”难道他也对欧不忘甚至止剑山庄感兴趣?
“‘如今天下如何分’?”看到这个谜面,姬角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人说不出来。
现今天下虽是战乱不休,但格局基本稳定,要让人说出几分不难,但难的是如何才与止剑山庄庄主的答案一致!
姬角挑眉望向阁楼,笑道:“不知道这些灯谜的答案是已经定了的,还是可以自由发挥?”
如果他刚才飞身上去的时候没看错的话,阁楼里坐着的那位便是欧不忘!
众人也随着姬角的目光望向阁楼,好奇那上面的是什么。
却见陶然居的一个丫鬟聘聘袅袅地从阁楼内走出,双手捧着一条丝绢,站在栏杆处眺望下方的来客,宣布道:“灯谜头彩谜底在此,庄主有命,唯待有人说得出答案奴婢才能揭晓。如今公子已经取下,就请说出公子的答案。”
果然,止剑山庄出来的人都是一样清冷高贵,目中无人!姬角心中冷笑,既然已经有答案了,那么也不怕止剑山庄耍什么手段!
姬角满面笑意,款款道:“天下可分七,七雄逐霸:齐、楚、燕、韩、赵、魏、秦。而按如今存在来算,又可囊括郑、卫、越及边境民族,数不胜数。按将来趋势来说,却是只有一个!”
一席话,从古到今,姬角可谓是全部都囊括了,众人惊叹,掌声不息,但是上方站着的婢女却冷冷没有动静。
难道这么多没有一个是答案?姬角脸色变得阴骛起来。
“依我看来,这天下没有分,那位姑娘手上的手绢一个字也没有!”铿锵有力的声音飘过众人的耳边,直直灌入甘婧耳中,这个声音?是他!
一袭黑衣飘飘,傲慢无双的戴面具男子披着迎风斗篷,款步而入。
那名丫鬟听到扶苏的话,浅笑着在众人眼前打开手绢,居然真的是空无一字!
姬角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好一个没有分!自己料到那么多结果,却没料到这个。
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夺下头彩吗?不,不可能!他嘴角扬起嘲讽的,双眼淡淡扫过那名男子,抬头对栏杆上的丫鬟喊道:“陶然居有言,唯有解开全场的灯谜方能见幕后东家,是与否?”
丫鬟没料到后面还有这些变故,轻点下头说道:“是。”
男子浅笑着走过最靠近的那一排,只扫了一眼便知晓答案:“雨过天晴之晴、诉说之诉、萍水相逢之逢……”
还没等到男子说下一个,一名与刚才那婢女打扮类似的丫鬟从阁楼中走出,浅笑道:“这位戴面具的公子,我家东家有请!”随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男子回过头来挑衅地看了姬角一眼,飞身上阁楼,只留下众人艳羡的目光。
看到一个黑压压的身影出现在阁楼前,甘婧微转身对身边的身边的漪荷等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门口迎风而立的面具男子,原来是那个男的,漪荷记得他,他和自家主子接触过,想来不会对自家主子动手,于是一福身,带着几个婢女从后门出去,避免被楼下的人看到。
雕栏翠木,吊帘清脆,圆月高照,一切都是那么古色古香,宁静而致远。然而,屋内的两人的心却是静不了。
“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推销出去吗?”男子快步进门,紧紧握着甘婧的手腕,强迫着甘婧看向他,愤恨道。
甘婧不知道他究竟在发什么神经,直盯着他的双眼不理。
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
没等甘婧脑海中搜索到那个人是谁,男子嘴角衔着一抹邪笑,附在甘婧耳鬓边问道:“如今是我夺下头彩,欧庄主是不是应该表现你的诚意,坦诚相见呢?”说着就要伸手解开甘婧的面纱。
甘婧反应过来,伸手截下,使出内力将其推开,哪知那男子内力也是不差的,双方争执之间震得木桌被掀翻。
“主子。”漪荷护主在即,听到声音就赶忙进来了,却见两人已经分开,各立一旁。
“不知公子可有听清楚,可见陶然居的幕后东家一面,如今一面已见,请公子离开!”甘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冷冷道。
“哦?可本大侠可不稀罕这一面,要见多少次本大侠想要都可以,只是,你的真容倒让本大侠心向往之!”男子收回双手,邪魅道。
好大的口气,他想要见多少次都可以,他难道真的把右相府和止剑山庄的护卫当成虚设?这个人该有多强啊!
漪荷倒吸了一口冷气,远远地看着他,如果他再对自家主子动手,自己也可以及时相救。
甘婧没有理会他,转身望向窗外,淡淡地吩咐了句:“漪荷,送客!”
“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让我看到你的真容的。”男子也不恼,说完后闪出房门离开,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昏暗的夜色却难以掩盖行武之人眼睛的雪亮。
“大王,那人已经出来了,属下已经派人尾随,相信不久就能知道那人身份。”夙澄禀告道。
“嗯,很好。”坐在陶然居对面茶棚的姬角看着陶然居门口一闪而过的黑影,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这个男的自己从未见过,却来解止剑山庄的题目,还和欧不忘在里面聊了那么久,肯定不简单!
“主子,是否包围陶然居,拿下欧不忘?”夙澄看向已经恢复生意,人来人往的陶然居,问道,心想此时欧不忘还在里面,就是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打算。
“不必,我们没有正当的名头就拿下瓯不忘,只会引起江湖各家的不满,到时,得不偿失!”姬角看向那扇打开已久的窗口,狠狠道。
“主子,那姬角还守在下面,我们需不需要安排人去引开他?”漪荷从窗口看到下面的人,拿捏不定接下来主子的想法,询问道。
“他如今不会轻举妄动。如今守着,只怕等的不是我们。”甘婧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漪荷便见一名黑衣男子半跪着向他报告着什么。
因天黑,漪荷倒是没能看到姬角面部表情的变化,只知道,听罢,姬角挥袍愤怒而去。
“主子,他们已经走了。”漪荷回过头来禀告道。
“看来,还是没能追得上他。”甘婧冷笑。那个男子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来去无踪,只是他刚才的眼睛真的很像一个人,对了,是赢扶苏,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思索之间,却见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附在漪荷耳边说着什么,漪荷一听脸色微变,着急道“刚才绯棠差人来报,鉴梅和迹菊起冲突了,主子,这该怎么办?”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起冲突?
尽管如此,甘婧还是命令道:“回府!”上午绯棠说迹菊被鉴梅一句话说哭了,自己没怎么留意,倒不想后面还有这些争端。
听到下人报告,去到迹菊的房间,便见两人僵持着,鉴梅的剑直直抵在迹菊的喉咙。
迹菊看到救星来了,颤抖着求助:“绯棠姐,救我,我错了。”
看鉴梅这样子,难道是记忆恢复了?不大可能啊。“鉴梅,把剑放下。”绯棠冷冷道。
不管她记忆有没有恢复,持剑伤人的事是再也做不得的。
“要我放剑,可以,让迹菊给个说法,当初为何将我推下山崖!”鉴梅的剑进一步走近,冷冷问道。
“我什么时候推你下山崖了?我都说了我没有。绯棠姐。”迹菊哭着求助道。
天知道她只说了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一句话,就碰到鉴梅的逆鳞了,被她直接拔剑相见!
自从鉴梅被救回来后就很少离开主子身边,就是执行任务时离开的话迹菊也不可能跑那么远去推她下山。
再说迹菊的性格她是知晓的,虽然爱闯祸,但心性是善良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鉴梅刚才所说的推她下山,难道指的是她刚醒那时?
绯棠心中猜测,慢慢靠近两人,苦口婆心道:“鉴梅,你上次真的是在练剑时不小心踩到碎石摔下山崖的,迹菊武功远远比不上你,怎么可能推你下山崖!你先把剑放下,这样很容易伤了迹菊的。”
鉴梅狐疑的眼神在她们两人身上转了转,不知道应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绯棠,但想到迹菊刚才说的那句话,她手上的剑还是没能放下:“当初就不该救你!这句话迹菊作何解释!”
绯棠愣了下,迹菊怎么会在心急的时候说出这句话,那不是自己找打吗?自己现在还真是爱莫能助了。
却见眼前白绫飞过,取下鉴梅手中的剑。“闹够了?”便见漪荷正推着甘婧坐在门口,而甘婧手上正拿着鉴梅的剑。
“主子(师姐)。”三人见来人忙行礼道。
“迹菊,你以前和鉴梅的矛盾不是早就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今日还要挑起来?”漪荷埋怨道。
“师姐,我错了。”迹菊垂下头去,不敢看向甘婧的眼睛,师姐刚才才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如今自己又给她找了另一个麻烦,真是没脸再见她了。
甘婧没有理会她,直接看向鉴梅:“鉴梅,以前迹菊虽对你有一些成见,但心肠不至于歹毒到将你推下山。如果你真想动手,这把剑拿去,我准许你动手!”说完,将手中的剑扔向鉴梅。
鉴梅接住那把剑,抬起冷眸看向甘婧,迹菊不是她的师妹吗?她怎么没有护着她,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她说的没错,相处那么多天,自己也觉得迹菊是善良的,就是玩心重点而已,思考良久,鉴梅缓缓半跪:“属下,请罪!”
终于解决了,绯棠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跟鉴梅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可是,她真的把她和漪荷她们两当成自己的亲人。她可不想自己的亲人们出现什么意外。
“都下去吧,以后做事之前先想一下,勿冲动!”甘婧冷冷道,折腾了一天,她不想再发什么脾气了。
“是。”鉴梅拱手,回头深深望了迹菊一眼,头也不回地跨出迹菊的大门。
“迹菊,往后你就回药房。”本想让她去陶然居锻炼一下她的耐性,如今,看来,只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还是算了。回到药房兴许靠她那些鬼点子还能研制出什么新药。
本以为自己的师姐会处罚自己,没想到居然让自己回药房了,迹菊愣着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还不快谢过你师姐。”一旁的绯棠笑着提醒道。
“谢,谢谢师姐。”迹菊忐忑道,生怕这其中又会有什么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