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沐与浩刚被奉为右相不久,就一大堆人火急火燎地来认亲。
对这些,甘婧从来都吩咐非近亲不收礼,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但今天这位,却似乎与众不同。
“这时辰了,怎么娘的马车还没到?”岑薇看着日头,问道。
虽然当初自己也对这个婆婆很不满,居然想将自己的侄女塞给之修当二房,就怕自家的财产落入她这个外来媳妇手中。但对于长辈,岑薇从来都心存尊敬之心,也不想去同那个丝毫不讲理的婆婆一番见识。
“之索来信说近日中便能到了,你就再等等。”沐之修看着远处的道路,安慰道。
“这之索一家也要搬来同住吗?”岑薇担忧地问道。
对于之修二弟一家岑薇可以说是真的不满。
一家人都是寄生虫的内心,从前在小乡下,就常跑来之修这边蹭吃蹭喝,等到她同之修搬到濮阳,还敢写信来说是如今大哥发达了,就要多接济一下自己的弟弟。
当时他们三餐就白粥和咸菜,还要挤出那么点生活费寄回去。
如今,浩儿入朝为官,恐怕他们又要来敲上好大一笔,岑薇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沐之修没有觉察到自己身旁妻子的担忧,只是略有所思,之索来信说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打算留下,还是只是陪同老夫人过来一趟而已。
现在浩儿有了府邸,随时可以搬过去住,屋子也腾出来了,可以住上多几人,可就弟弟那个难改的本性,却着实让他忧心。
甘婧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对这些需要自己亲自来迎接的人也了解得不少了,心中冷笑。
“来了来了。”管家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高兴地对沐之修说道。
整整两辆车,看来还真是拖家带口!
“娘,慢些下车。”
虽然沐老太太曾经逼迫自己娶他人害自己背井离乡,但毕竟血溶于水,她还是自己的母亲,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满面皱纹,花色苍白的沐老太太扶着沐之修伸过来的手缓缓踏下踏椅,抬起头看到沐府巍峨的气魄丝毫不输都城中的达官贵族,心中不禁懊恼:早知道就不该和自己这个儿子怄气躲在乡下,放着这么好的生活不来过,自己还真是少了一根筋。
“娘(祖母)”
虽然不乐意,但甘婧还是唤了一声。
“哎。对了,之修,琼树和与独还在后面那辆车上,也快让人把他们接下来。”沐老太太淡淡扫了岑薇一眼,随后吩咐沐之修道,丝毫没注意一直在边上的甘婧等人。
自己婆婆不待见自己岑薇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也从未打算从她那里讨得什么甜头。
岑薇只是吩咐身后的丫鬟道:“这外头日头正盛,还不快扶老夫人进去休息。”
“是。”
沐老太太笑着说好,在乡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在侍女的搀扶下就进府了。
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儿子还在日头下晒着,岑薇也吩咐绯棠她们:“快推少爷进屋吧。”本来就不应该让浩儿这么晒着,可毕竟今日来的是祖母,还是要和些礼数。如今老夫人已经进去了,浩儿也不用再在太阳下晒着。
“是。”
刚下车的琼树和与独看到眼前有几个气质如仙,彩衣飘飘的女子护送着人进去的背影,却各怀心思。从未见过如此美人的他们,一个惊羡,一个垂涎。
沐之索将自己孩子的表现尽收眼中,走过去干咳了一下:“别看了,都进去,记得别给我丢脸!”
大哥在濮阳风声水起,他的婢女客人自然都是达官贵人,绫罗绸缎加身,怎么会是自己那个小地方的土布衣服比得上的。看着儿女身上那套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的衣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是,爹。”
“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之索,你说你大哥会让我们留下吗?”木繁靠近自己的丈夫,轻声问道。
“你这妇道人家现在就别理那么多,都交给娘去就行,大哥离家那么多年,都是我们在侍奉娘,如今娘提出一点要求,大哥不会不答应的。现在就先进去。”之索说道,没再理会身边的妻子,率先进门了。
大堂中,
“这次与浩进阶右相,我老人家没什么好送的,就千里之外送来我们家的传家宝。木繁,拿上来。”沐老太太坐居高位,对着身后的儿媳妇吩咐道。
“是。”木繁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红盒子,双手奉到沐老太太跟前。
昨天她让自己将这个收进包袱的时候她可没想过这个盒子里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早知道就暗自换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祖上传下的玉镯子,就当给我孙儿贺喜了。”沐老太太说着接过木繁递过来的红盒子,四周望了一眼,似乎在找人。
大概甘婧等人离主座比较远,而沐老太太眼睛也不大好使,她还真的认不出自己的孙子,大堂上陌生男子就有三个,可每一个都与当年的那个孩子不大像啊。
沐之修看出沐老太太的意图,吩咐道:“与浩,来给你祖母请安。”
“是。孙儿在这请祖母安好。”甘婧由阴竹推着向前,距那几位三尺的距离拱手道。
“这浩儿的腿是?”
站得近了些,老太太也看清楚了,可是自己的孙儿怎么会坐在轮椅上?还没发问,就已经被沐之索问出口了。
“小时候掉下山崖,大难不死,但这双腿还是没能救回来。”沐之修感叹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沐之索听完沐之修所说,也是一阵感叹。
没想到就一个瘸子也能担任右相,那自己的孩子将来肯定也不差!
“浩儿身体不便,就让之修帮他收下祖母的贺礼吧。”岑薇说道。
身体不便?
沐之修转念一想,与浩不能让人近三尺,倒也是,正想出言说着。
沐老太太狠狠一拍木桌,骂道:“给祖母接个贺礼就身体不便,这还真是被你惯坏了。”
看来沐老太太对沐之修的这个媳妇还真是不满,鸡蛋里挑石头。
甘婧伸手示意身后的漪荷。
漪荷解意,款步上前,缓缓行一端庄的礼节:“启禀老夫人,少爷正在修炼武功,只有功力相近者方能近其三尺之内。上回一个家奴不小心触及少爷三尺之内,被震伤了心肺,夫人如此说只是怕老夫人被少爷震伤。望老夫人见谅。”
一番言语,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倒让老夫人找不出茬来。
看到前头这个伶俐的丫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这丫头倒是水灵,是哪户人家的?还是家中婢女?可有婚配?”
“回老夫人,奴婢四人是少爷的通房丫头。”漪荷不卑不亢道。
自己倒没为这个身份自卑,倒是老夫人听到之后略显失望,居然是这样,本以为可以将她许给与独,看来还是另外找户清白人家吧。“罢,之修,你就替与浩收下了。”
“是。”沐之修躬身双手恭敬地接过那个红盒子。
“老夫人,少爷也为远道而来的各位贵客备下了好礼。”漪荷巧笑看着沐之修接过那个盒子,又一作揖道,挥手示意绯棠等人将礼品带上来。
“此为三百年人参一棵,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迹菊将手中的礼盒端至沐老太太跟前,浅笑道。
“金丝鸳鸯枕一个,赠与二老爷、二夫人。”沐之索看着鉴梅冷酷的眼神,心中虽有一颤,仍还是亲手接下来。
“白玉玲珑镯一对,祝与独少爷、琼树小姐心想事成。”绯棠聘聘袅袅地将手中托盘递到与独手中,却见他没接过,小小蹙眉。
邻座的琼树见自己的哥哥失神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衣袖,小声道:“哥哥,快收下啊。”这才将游离在外的沐与独拉回来,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美女:“嗯,嗯。”
“与浩这可太客气了,我们来贺喜,倒还让你们倒贴了这好些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说的大概就是沐之索一家,甘婧淡漠无语,倒是让开口的木繁显得颇为尴尬。
“二弟一家赶远到来,我们自是要好好招待的。”岑薇瞧着浩儿这般可不行,赶忙打圆场。“我已经让管家为二弟一家收拾好房间,此时便可入住。”
“嗯,这就好。”沐老太太低哼一声,转头对沐之修说:“之修,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像这样搬来搬去,你那日跟你弟弟在书信中说要接我过来安享晚年,我也同意了。只是,你也要知道,如今乡下不景气,你也帮之索一家在这儿谋个出路。”
如今,自己的娘亲也开口了,沐之修自是不敢拒绝,笑道:“是,孩儿能帮便帮。”看来自己的母亲还真是宠爱这个弟弟,就真的拖家带口过来了。
沐之索与木繁两人一见自己的大哥同意了,眼中闪过精光。
“如今车途劳累,儿媳这便差人送娘和二弟一家去休息,待晚宴安排好再去请各位。”岑薇落落大方道。
“娘,与浩就不在家里坐上晚宴了。”没等那几人出声,甘婧淡淡道。“如今右相府还有人在装修,与浩还要过去监督,就不陪各位!告辞!”甘婧拱手道,示意几人离开。从来自己都不需要去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行走潇洒。
“嗯,浩儿路上多加小心。往后记得每周回来一次。”孩子自从回来后就因为三尺禁地不曾与他二人同席而用餐,如今去忙右相府的事早些回去也好。
“嗯,孩儿记得的。”一行人飘然离去,也未去留意身后注射着的几道目光。
“主子,那沐之索一家还真是贪得无厌。拿了东西还要赖在沐家,恐怕后面有更大的野心!”漪荷分析道。
“不过小角色,漪荷担心得太过了。”绯棠笑道。
“他那两个子女也不是什么好角色,今日瞧那个男的看绯棠的眼神,色迷迷的,咦,呃。”迹菊嫌弃道。
“他们要待就让他们待着,想来闹不出什么大风浪。”甘婧盯着前方冷冷道。“停!”这周围静得有些怪异。
听到甘婧的命令,几人迅速警惕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一根暗箭正对着甘婧而来,却被甘婧一偏脸,从甘婧耳边闪过,随后闯出几个持剑的蒙面黑衣人,剑剑锐利,欲置人于死地。
面对紧逼的刺客,甘婧袖中白绫直接缠住他的剑,却又另外三四个黑衣人从四方袭来。
“找死!”甘婧心中暗骂,松掉手中白绫束剑,右手一击轮椅扶手,挥动白绫转动起来,一把将周围的黑衣人全都击倒在地。却不防身后又有暗箭袭来。
余光瞥见的阴竹看到了,却来不及摆脱纠缠自己的黑衣人,只能生生看着那根暗箭逼近甘婧。
“咔嚓”一声,千钧一发之际,暗箭被人用剑拦下。
“是他?”甘婧心中嘲讽,居然是他救了自己。
“幸会!”
似乎知晓甘婧心中疑惑,面具男回过头对着甘婧邪魅一笑:“我说过,后会有期的。”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被甘婧的绝美容颜晃了神,梦中多次描摹过的容颜永远不如此时来的惊艳!
柳眉、幽眸、巧鼻、樱嘴,颊边还飘着几缕被风顽皮吹起的发丝,映照在月光下,竟是那么美轮美奂,摄人心魄!
看着刺客逐渐被赶跑了,绯棠几人回到甘婧身边保护,却见一名面具男子正深情地握着自家主子的手,而自家主子却正与他说着什么。
阴竹认出那个男子刚才救了自家主子,想必两人有什么交情,识相地示意几人退居四周保护。
“你看看,你的侍卫和婢女都不忍心来打扰我们。”面具男子深情款款道。
“对不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是正常的男子。请你放尊重一些。”甘婧盯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冷冷道。
“哦?欧庄主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我可要伤心了。”面具男子开启纠缠模式,没有撒手之势。
甘婧暗自伤脑,怎么惹上这么一个瘟神,居然从止剑山庄到卫国,如今还欠了他的人情债,想想都头疼:“说吧,你要什么?我许你一个要求。凡合理法,沐某能做到的,沐某定当赴汤蹈火!”如今也只能这么来解决了。
面具男子眼中闪过精明的微光,她居然真的会许自己一个要求,笑道:“鄙人如今衣食无缺,这个要求就先留着,等哪天有需要了自会来取。欧庄主,还是那句话,后会有期!”
随后,面具男子深深望了她一眼,飞身离开。
见那名男子离开,绯棠等人才回到甘婧身边:“主子。”
“起来吧。交手后有何感想?”
“这?”几人之间相互望了一眼,不知甘婧为何会如此询问,不是应该追凶吗?还是说主子已经知道会有这次暗杀,难怪上次阴竹前来告知她们要注意安全!
“回主子,那些杀手训练有素,剑法独创,比之止剑山庄有过之而无不及。”阴竹分析道,刚刚交手下来,阴竹感到有压力。
“确实,只是剑法中有一些致命的缺陷如果没能改善,容易有可趁之机。”甘婧颔首。
“师姐,这世上居然还有能和止剑山庄想比的组织?”
“如果绯棠没猜错,有如此身手的只有从未失手的暗阁。如今在主子这里栽了跟头,恐怕会卷土重来!只是,暗阁从来不滥杀无辜,如今却为何来追杀主子?”绯棠身处葛门,听到这个组织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为什么和自己听到的竟不一样!
“捏造一个贪官污吏的只需寥寥几笔便能让人真假难辨。最近这些日子你们尽量结伴外出,注意安全。”甘婧嘱咐道。
“是。”
“阴竹,暗中帮我查一下那名男子的身份!”甘婧冷冷吩咐道。他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究竟是什么打算?
阴竹接到命令微愣,刚才看到他们两个的动作,他以为他们两个是认识的!“是。”
阴森的林子里
“参见主子。”一群黑衣人半跪着一名迎风而立、抖擞挺拔的面具男子。
“曦逅。”面具男子冷冷唤道,气势尊贵无人敢侵。
“属下在。”一名黑衣男子从黑衣人中站起,拱手。
“招式中致命的缺陷为何还未改进?”男子冷冷质问。
上次他巡查他们训练时就吩咐曦逅按自己吩咐的改进,方才看那招式,还是没变!是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感受到主子深深的怒意,曦逅还是斗胆言明真相:“属下失职,近日忙着安排对付止剑山庄的人手,忽略了招式的改变。”
“下去领罚吧。”幸好此次是初次交手,止剑山庄的人还觉察不出什么,没有损兵折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是。”曦逅拱手,飞身回暗阁受罚。
面具男子看着曦逅远去的方向,没有一丝凌厉,反倒是满面笑意:那悠悠的远方,有人还欠自己一个要求,看来自己这一趟可不算白来,反倒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