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少爷回来了。”沐夫人正与柳员外的夫人唠嗑着,听到管家的报告,开心得站起,整了整自己的妆容,又担心地问柳夫人道:“你看我这样可得体?”
柳夫人看到沐夫人这一连番的动作,轻轻笑道:“不就见儿子吗?姐姐这可太庄重了。”早先来沐家的时候,就总听她提起自己这个刚回来的儿子,说是大难不死也怪,居然长得多么漂亮,多么帅气,今日竟然碰上了,柳夫人也想见上一见。
沐夫人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竟也没发现自己有那么紧张,儿子终于回来了,就是今天的大事!她整理了下,亲自前往门口迎接。
“浩儿回来了,那个庄主的病如何了?”沐夫人仍记得甘婧的三尺禁地,站得远远的关心道。
“谢娘亲关心,孩儿处理完庄主的丧事方才回来。”甘婧淡淡回复。
“这样。”对于止剑山庄庄主这个大恩人的逝世,她心中也是颇有些遗憾的,对于干将,她大多从外边传言了解,据说他力能扛顶,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传承下来的止剑山庄更是无人敢惹,如今一代英雄竟然逝世了,也是可惜。
“这位是?”眼尖的沐夫人一眼就看到身着淡蓝裙的鉴梅,她秀眉柳弯,眼眸似水,鼻梁小巧高挺,樱唇红透,白肌胜雪,婷婷立着有如高山上的青松,散发彻骨的寒意。
“参见夫人。”绯棠领着三人一起作揖。
“娘,这四个人都是孩儿的贴身婢女。”
“好好。”看来自己没猜错,多个人照顾儿子是好事,我儿也不小了,兴许还能早日抱上孙子呢!
待几人进入大堂,柳夫人震惊地看着这一行人,她沐家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美若冠玉的儿子,还有那么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岑薇,你这孩子居然这么大了,我是现在才知道!”
沐夫人满面笑意,略带歉意道:“孩子也是刚寻回的,他回来那几天,柳夫人陪同柳大人踏青去了,也便没见着。”
待观看久了,柳夫人才发现他竟然坐在轮椅上,好好的孩子,不良于行是绝对配不上自家闺女的,原本还以为自己会碰上一桩好亲事,如今倒生生破灭了。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我家里还有事,便先走了。”
“福叔,替我送送柳夫人。”望着柳夫人远去的身影,岑薇心中浮现一抹失意,她刚才那声叹息自己何尝不晓得是何意,只是孩子平安归来就好,自己还能再奢求老天爷还给自己一个健全的孩子吗?想着,她苦笑了一下,回过头来温柔地对甘婧说道:“浩儿,回来就好,阿娘每天都去帮你打扫房间,就希望你回来后立刻就能入住了。”
甘婧心中泛起了小波澜:“谢娘亲,这些琐事以后交由下人去打理就好了,娘亲也不用太辛苦。”没有做过母亲的她当然不会晓得这对母亲来说是最幸褔的事。
这时,青蔓端茶进来,见到她们几个眼中闪过一丝妒忌,却因为那天的事自己还心有余悸,放下茶后默默退下了,沐夫人也从管家那里知晓了那件事,只当作没看见她,招呼甘婧道:“这一趟累坏了吧,你们就先回房休息,我待会让福叔再给这位姑娘安排一个新的房间。”
鉴梅也没觉得不对,以为大概自己以前一直待在止剑山庄没来过罢了,四人一起婷婷作揖:“谢夫人。”
晚上,姬角在阴竹与新竹的帮助下暗中进入皇宫,守殿的是姬角以前的忠心属下朱应尚,朱应尚也是十几年没见过姬角了,激动不已,赶忙跪倒:“奴才朱应尚参见大皇子,大皇子可想死老奴了。”
“应尚,你先起来,带我进去看看父皇。”姬角躬身将朱应尚扶起,可见对他有多重视。
“是,是,主子快里面请。”
新竹、阴竹也不便直接携剑进入皇帝寝室,便抱着剑看守在门外。明堂的龙宫并未因黄暖色而变亮多少,相反的,此时却是更加阴沉。卫王正躺在龙床上,气息沉重。
“父王、父王,孩儿回来了。”姬角趴在床边,呼唤道。
“是角儿吗?是角儿回来了吗?”老卫王听到姬角的声音,使劲睁开了双眼,激动得有气无力地问道。
“父王,是孩儿,是角儿。”姬角回应道。
卫王缓缓抽出右手,满是皱纹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姬角的脸,似乎在刻画他的容貌:“角儿还怨父王吗?父王也是无奈啊!”
听到这句话,姬角停下一切动作,什么也不说,十年前,他是卫国风光的大皇子,为保卫国领土完整,依靠秦国为大靠山,卫国派遣不满七岁的公主及十一岁的大皇子出使秦国,名唤出使实为囚,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就这样被生生囚禁在异国他乡,遭受他人白眼和谩骂,而这几年他的父王与王弟却从未发来一句问候,也从未送来照顾。若非此次卫国内乱,秦国为了更好地把持卫国,防止他人趁虚而入,他才有回国的机会!可怜他妹妹如今还在他国。
见姬角没什么反应,卫王握着他的手继续说道:“为了卫国大业,父王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和芜儿啊!”
“父王以为简单的一句话便能让孩儿与妹妹这些年所受的苦一笔勾销?”姬角冷笑:“您与二弟三弟在宫中饮酒作乐,却要我与四妹在秦国招人白眼,卧薪尝胆!您可曾想过送些银俩、问候过来,没有!那年芜儿都快病死了,你们在哪里?同样是父王的孩子,父王怎么忍心!”姬角冷冷甩开他捉住自己的手,缓缓地站起身子,狠狠道:“不妨实话说吧,父王,孩儿如今回来,是给您送终,也顺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竟如此大逆不道!”卫王气得快喘不过气,骂道。
“父王,大逆不道的何止儿臣一个,今晚,二弟、三弟势必率领人马攻陷卫宫,到时,你就会知道你养得儿子有多孝顺,现在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你谈!”
卫王听到这些简直暴跳如雷,生生憋着一口气,缓缓喘息。姬角看着他的模样没有一点怜惜,从袖中取出一张诏令,冷笑道:“既然父王不愿下决定,那孩儿就帮您决定了。应尚,将印鉴取来。”
“是,大皇子。”
卫王听到这里,竟然连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奴才也是自己儿子的人!他气氛地指着那对吃里扒外的人,出口不成句:“你,你们!”
眼见姬角缓缓地将鲜红的朱砂印泥盖上,满意一笑:“好好照顾我父王!”随后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一场宫廷政变,悄然拉开了帷幕。
“新竹,这是虎符,你持着它前往禁军营调遣人马。阴竹,随我调遣暗卫。”
“遵命。”既然主子已经安排自己跟着他,想必主子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只管听从吩咐就是。
阴竹随姬角进入皇宫后花园,只见姬角轻轻转动亭中东南角的夜明珠,轰的一声,假山从中间裂开成两半,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跟上!”姬角带着阴竹进入地宫。
这姬角并非表面看来那么无能,这倒让阴竹颇为吃惊。
暗道初极狭,只容一人横穿,越深入却越加宽敞明亮,越靠近底部,不时传出阵阵整齐的练兵声,阴竹心里了然,想来,他是在这皇宫下训练暗卫。
“黑风参见主子。”一壮硕的黑衣男子上前姬角。
姬角单手伸出扶起他:“黑风,这十几年多亏你在此处操持训练,才让暗卫如此有素。今夜二皇子三皇子欲夜袭皇宫,你且率领足够多的人马随我进宫!”
“是。属下等的就是这一天!拥戴大皇子,拥护卫国!拥戴大皇子!拥护卫国!”全场暗卫喊出黑风带领的口号,声震河山,声势浩大!阴竹则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摩这一切。
皇宫中,二皇子与三皇子分率人马从东西两宫门进入,一路上遇佛杀佛,遇鬼杀鬼,鲜血染红了卫国皇墙,直逼大殿。
要说这三皇子,乃是卫国国君最宠爱的小儿子,也因此成就了他一身纨绔与放荡,自是没有他大哥的深沉,二哥的深谋远虑。
姬角着一月白色锦袍出现在大殿门口,手上托着明黄色的遗诏。
到场的两位皇子对他仍活着并不好奇,毕竟他们派出那么多杀手追杀他竟然还是让他逃了,然而皇宫已经被他们布置了重重守卫,他又是如何进来的?他们不知道姬角得了止剑山庄之人的帮助,自是可以来去无踪。
马上的三皇子痞笑道:“大皇兄,别来无恙啊。”
姬角脸色未变,双手缓缓打开手上的遗诏,姬昇看到他手上的诏令,脸色微变,他竟然拿到父皇的遗诏!
“先王骤崩,归于五行,本王奉皇天之春命,列圣之洪休,奉卫国国君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祇告天下,即皇帝位,钦此!”
三皇子听完脸色大变,卫王从小就宠爱他,他理所当然以为会继任卫国国君之位,今日竟然让自己的哥哥抢了去,委实不平。“大皇兄,你把父王怎么了?”
大皇子示意自己身后的朱应尚向前解释。朱应尚躬身道:“二皇子、三皇子,老卫王已于酉时驾崩,驾崩前已经特地将王位传给大皇子。”
闻言,三皇子哈哈大笑:“皇兄,父王对你有几分情意我们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你!你如今从秦国负伤而回,手上无一兵一卒,还是乖乖把皇位交出来吧,到时三弟还能大发慈悲给你个郡王做做!”
姬角款步上前,持剑质问道:“难道三弟想在宫中动武?”
二皇子姬昇感觉局势不对,大皇兄怎么可能那么平静,千万大军逼宫,他怎么会不动声色,其中必然有诈!连忙制止三皇子:“三弟,稍安毋燥!”
三皇子却一脸不在乎,拔起剑直指姬角,笑道:“就算动武,大皇兄拿我如何?”
大皇子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命令道:“三皇子宫中行凶,触犯我卫国律法,禁卫军即刻拿下,若将士愿归顺,我皆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只见大殿四周已经布满弓箭手,两个皇子的手下皆胆战心惊,有退缩之色,二皇子姬昇见此,垂下眼眸,自己还是棋差一着,他竟然拿到虎符,除了禁卫军以外,那些人的身手也是不可置疑的,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臣弟率众将保卫皇宫,恭贺大皇兄登基!”
姬角没有正面看他一眼,是个识相的,他这么一说,自己日后想问罪于他怕也难,不妨放他一马。
三皇子看着包围自己四周的人,哈哈大笑:“你弑父杀弟,为天下不齿!卫国的江山永远不会落在你这贼人手中!”
“拿下!”姬角狠狠命令道。
沐家庭院中,甘婧正在赏月,漪荷端着一盏清茶缓缓走近,轻轻说道:“小姐,皇宫那边几位皇子进去后到现在还没什么大动静。”
甘婧伸手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暗淡的光,暗叹:“我倒是低估了姬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