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主厅,元昭与一白鬓斑斑的老者坐于主位上,华丹、素宛分别牵着玉颜与夕颜立于左侧元昭旁,而心蕊站在右侧老者旁,甘婧则一人被安置在元昭的正下方,其他丫鬟立于左右两侧的座后。
元昭见不忘未到,问身旁的华丹:“不忘何在?”
“回老爷,不忘妹妹每天早上都有去陶然居喝早茶的习惯,估摸着现在还在陶然居。”
“没规矩,不知道大老爷今天过来要早点过来见礼吗?”元昭振气道。转过身来又笑面相迎:“大伯。这次辛苦您跑一趟来帮忙整治家风。”
身着黛色长袍,腰佩元氏家主玉佩的元洪志右手拄着拐杖,绷着一张脸,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甘婧,问道:“就是这逆女谋害亲爹?”
“是啊,大伯。这孩子留不得,应该能立即赶出元家!”
华丹没想过这件事会惊动元家上头的大祖宗,别看那元大老爷年纪大,眼睛可是尖得很,据说以前衙门里还专门找他去断过案。如果被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己在这个家肯定待不下去了。这样子,自己只能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元洪志本来就对张扬跋扈的华丹没有好感,见她如此浮躁,不顾礼节,用自己手上的拐杖敲了敲地面,愤愤地喝住她:“混账东西!老夫问你了吗?正室还没说话要你偏房来嚷嚷什么?”
华丹见元大老爷发飙,自己不能再去触他的眉头了,就低着头静静地侯在元昭身边。
“大伯,是心蕊的不是,忘了告诉臻儿老爷对榛子过敏。本来昨天老爷生辰,臻儿想自己做一样糕点给老爷,可厨房里绿豆粉没有了,这才用的榛子粉,险些酿成大错。如果大伯要赶人就赶心蕊吧。”心蕊知晓事情来龙去脉,面对华丹对臻儿的步步紧逼,她舍身跪在元大老爷跟前。
心蕊这个侄媳妇最是善良,她的话他当然相信,想必她们母女俩这次是被人陷害的,他敲了一下拐杖:“侄媳妇你这是干什么?先起来吧,这件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给你们母女俩一个公道的。”
“是,侄媳叩谢大伯。”心蕊缓缓站起,担忧地看向甘婧。
顺着心蕊的目光,元大老爷看到甘婧,双眸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得到答案:“臻儿,刚才一直是你娘在说,你自己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二伯话,事实确实如娘亲所言。”甘婧也看着元洪志精锐的眼睛,坦然答道。
华丹见火还没真正烧到心蕊身上,便又再添了一把火,向元大老爷福身行礼:“大老爷,这可不公道,如何能单凭她们母女二人之言就认定大小姐是清白的,说不定……”华丹微停,眼神暗示性地飘向心蕊:“说不定是她二人密谋元家财产,事先就串好词了!妾身想可召厨房的张妈来问问,当时库房里是否还有绿豆粉。”
元大老爷瞥了华丹一眼,这女人,满心算计,看来,这次这件事和她恐怕脱不了干系,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召张妈。”
华丹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后的婢女采儿。
采儿知晓自己主子的用意,率先站出来,福身:“是。”转身便要离开,这时,元大老爷用枯瘦的手指指了一下心蕊身后的丫鬟曼丫,吩咐道:“你同她一起去。”
“是。”
安排曼丫去,是为了预防华丹动什么手脚。
没多久,两个丫鬟领着张妈进来。
“奴婢拜见大老爷。”两个丫鬟娉娉袅袅地行礼,看到元大老爷点头方才回到自己主子身边。
“奴婢拜见大老爷、老爷和各位夫人小姐。”张妈战战兢兢地跪在中间。
“张妈。大小姐去做糕点那天你可有在厨房?”元昭问道。
“回老爷,那天是老奴帮大小姐准备的材料。”
“那天库房里究竟有无绿豆粉,你得给我从实说来!”元大老爷开口命令道。
“回大老爷话,老爷每天都会吩咐厨房做上一盘绿豆糕,所以库房里每天都会有绿豆粉。大老爷可去查库房的记录。”张妈似坦诚道。
“那你怎么给大小姐准备了榛子粉?”元大老爷又问。
“那天大小姐并未问及绿豆粉,只吩咐奴婢从库房里取来榛子粉,奴婢以为大小姐只是闲着没事做着玩玩,没想到……”说着,张妈惶恐地望向坐在轮椅上的甘婧,接着重重地向元大老爷磕了一个响头:“大老爷,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求大老爷明察,谋害老爷一事与奴婢无关,都是大小姐和大夫人做的,求大老爷饶命。”
甘婧闻言,心知会是这种情况,仍旧不动声色,心蕊看到自己竟被活生生地冤枉,脸色铁青,右手捂着胸口,质问张妈:“张妈,我自认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污蔑我们母女?”
张妈无奈地低着头,不敢看向大夫人。
看来张妈是被收买了,元老爷想着先将这件事缓缓,他再派人慢慢去查,于是站起来,看着甘婧吩咐道:“先将大小姐送去祠堂,三日后再审。”
心蕊闻言即将崩溃,上前抱住元昭的腿,摇晃着他的腿恳求道:“老爷,你救救臻儿吧,她救了你一命啊,老爷,我不能再失去女儿了,老爷。”
元昭将她扶起顺便站起来,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家丁:“来人,将大小姐带去祠堂。”
话音刚落,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镇住了众人,原来是一个穿着普通麻衣,头发凌乱似鸡窝,长相猥琐的男子被扔进大厅。
“哎呦。”那男子吃痛叫喊了出来。
张妈原先被扔到身旁的重物吓了一跳,听到叫声感到熟悉,细看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儿子。“文伟,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还真是张妈的儿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着绛紫束腰长裙的不忘款步走进大厅,让元昭顿时眼前一亮。不忘来到甘婧身边,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随后向主座上的人行礼:“妾身拜见大老爷、老爷、夫人。”
“这人可是你带来的?”
“回大老爷话,正是。妾身今早在陶然居楼上见这男子偷偷摸摸地进入当铺,便吩咐家丁捉住他,不想从他手里找到这个。”不忘张开手掌,让一翠绿牡丹玉佩在手掌中垂下,光滑的玉面凹下一个“丹”字。见到玉佩,元昭眼睛微眯,而华丹身体一振,自己的玉佩怎么会在张妈的儿子手上?
素宛天真地问道:“这不是老爷送给二姐的生辰礼物吗?看那上面还刻着丹字。”
“是啊,可你们听听张妈的儿子怎么说。”不忘说着,走近张文伟,抬腿踢了他一下,蹲下身子,将玉佩吊在他面前,问道:“说,这玉佩是不是你偷来的?”
不忘虽是女子,可毕竟练了那么多年武,力气不比男人小,这一踢,文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腿好像骨折了,咬牙答道:“不是,这是我从我妈的首饰盒里拿的。”
张妈一听,吓了一跳,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胡说什么?我首饰盒里怎么有二姨娘的东西?”
文伟哼哼道:“你上次给我的那一百两银子我已经输光了,就再去翻翻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好东西,结果,还是被我看到了。”
“你这败家子!”张妈扬起拳头就要打他,这时被不忘止住了。不忘质问道:“张妈,你还敢说你没偷二姨太的东西吗?不然二姨太的玉佩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的首饰盒里,你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银两给你儿子去赌博。”
“这……”张妈实在是有口难言啊,对了,自己和二姨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二姨娘肯定会帮自己的。想着,她爬到二姨娘腿上恳求道:“二夫人,老奴没有偷您的东西,您可要替老奴做主啊!”
愚蠢的东西,她这不是在众人面前坏自己的事吗?看来张妈这颗棋子是保不住了,她狠狠地踢开张妈,愤愤道:“卑贱的奴婢,我的衣服也是你可以随便碰的吗?还敢偷我的银子和玉佩,老爷,一定要衙门把这对母子捉起来。”
张妈见华丹不留情面地抛弃自己,她也不必再帮她掩饰,大喊道:“是二姨娘,是她指使我告诉大小姐库房里没有绿豆粉,也是她派人安排杨大夫出诊的。大老爷,奴婢只是听从二姨娘的吩咐,求大老爷不要拿我们母子去见衙门。大老爷、大老爷。”
张妈跪在元大老爷跟前,一遍遍地磕着头。
听到张妈的话,元昭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华丹赶忙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道:“老爷,您是最了解华丹的,华丹怎么可能做出伤害老爷的事,这都是张妈在诬陷我。”
元大老爷敲了敲拐杖,干咳一声:“够了,来人,将这对母子送到衙门,告诉里面的人以偷盗罪处置。二姨娘意图加害老爷,陷害大小姐,罚跪祠堂三天。”
张妈哭喊着“冤枉”和他儿子被带下去,二姨娘只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玉颜冲上去哭着喊娘。
甘婧看向心蕊,见她含泪笑着,而不忘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样下来,二房该消停了。
而元昭的眼睛却一直黏在不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