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儿领着夏无且边走边说道:“太医有所不知,那里现在住着的是来访的卫国右相,但依奴婢看来,丞相大人出尘不凡,不像是会玩弄这等风尘之物,那放风筝的应当是丞相夫人。”
卫国那一年轰轰烈烈的改革他也曾听说过,这个右相手段凌厉,才学不凡,确实是能人,但也听说他不良于行,喜好白色。
夏无且的眸光闪了闪,若非知道他有夫人,他还曾一度以为那是自己假扮男装的二师妹。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两位师妹现在是在何处?他也曾派人去往止剑山庄查探,但因为止剑山庄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进不去,也未能探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想着,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稍作即逝。抬起脚步跟上了柠儿的步伐。
夜深人静之时,迹菊趁着这几日的监视稍微放开了些,便计划出去摸摸路,看能不能走到澜沧宫去。
捂着肚子的绞痛,迹菊将胡亥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前几天,除了更衣,胡亥要求她二十四小时待命,就连睡觉也要睡在他的脚边。这让迹菊根本就没有跑出去的机会,因为胡亥的房间外都是守卫,她一出去肯定就被抓了回来。
要不是她上次躲墙角时发现了几根交尾草,聪明地把他们利用起来,否则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找人了。
交尾草性寒,对女性子宫内膜伤害极大,能促进女性月事提早来临。
她故意将胡亥最喜爱的一支毛笔丢到窗外,胡亥自然而然是气得鼻孔朝天,怒斥她立马找回来。
挨不挨骂那是无所谓,反正她这几天已经对他那过家家般的行为免疫了。
她悄悄地将那几株交尾草拔下,藏进衣袖中,然后待晚上胡亥睡死了,便悄悄拿着草药和着冷水咽下。
交尾草又苦又涩,还和着冷水,迹菊差点就要吐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和他们失联了那么久,一定不能放弃,这才一鼓作气地将那鬼东西咽下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见红了,而且伴随而来的是小腹的阵阵绞痛。
胡亥不知道她那是怎么了,见她的脸惨败得像块布,一直抱着肚子哇哇叫,一时有些不忍,便扬言说要:“看你这快要死的模样,本皇子就发发善心帮你找太医来看看。”
谁知在迹菊身边还没起身,便被迹菊一把扯住。她怎么可能让那些太医来揭穿自己。
交尾草这小玩意用来唬唬寻常人还行,要是用来对付太医,那铁定暴露了。
她艰难地挣扎起上身,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我这是每个月都会来的,你找太医来没用。”
胡亥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也经历过好几个女人,他一听也就懂了迹菊的意思,但还不忘开口损道:“救你这小模样,我还一直以为是个小女孩呢,那么幼稚。”
“你才幼稚!”迹菊有气无力地怼了回去。
胡亥无奈地勾了勾她那可爱的小鼻梁,嗤笑道:“好了,我最幼稚,行了吧?这几天你就在床上给我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
迹菊狠狠地瞪了他远去的背影一眼,龇牙咧嘴。
这天下午,胡亥就命宫女送来了红糖,看那宫女酸溜溜的模样,迹菊真想一把把那包红糖倒那宫女脸上。
胡亥这小子,就是连自己生病了也不放过自己,偏生派了那个平日里对自己最不满的宫女来送,那是要活活气死自己的节奏!
但是一想到自己腹中有如刀割般的阵痛,迹菊这次也就忍气吭声了。
喝下那红糖水,小腹暖和了不少,心中对胡亥的怨念也就少了不少。
可能胡亥觉得她生病了,还痛的死去活来的,应该不会跑出去,所以对她的监视也松了不少,这才给了她溜出去的机会。
只是,迹菊算漏了一点,就是自己对这秦宫根本就不熟悉!
东闯西闯还是像在迷宫中乱跑,如果再这样下去,和她住同一间屋子的小宫女一醒来,肯定会报告胡亥的,到时,自己想要再逃出去难如登天!
唯今之计只能朝有亮光的地方跑!
迹菊走着走着,猝然停下了脚步,她好像闻到了药的味道?
细细地再品味一次——没错,而且还不止一种药味,那里应该是宫里的太医院或者御药房!只要到里面找到了人,就可以问到澜沧宫怎么走!
对!就这么办!
迹菊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实在是佩服!
绕过几丛珍贵的物种,迹菊终于来到了大门前,借着殿里头散发出的光,迹菊算是看清楚了,那就是太医院!
她兴高采烈地跑了进去,想来看看里头有没有人能帮得上自己的。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个端坐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东西的太医的背影,现在这个时候,她是想也没想就跑到那名太医跟前,开口问道:“太医,我是枢横宫的宫女,现在要去给澜沧宫送东西,想问一下那澜沧宫怎么走?”
却见那太医抬起头来,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怎么回事?怎么大师兄会在这里?
夏无且也是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宫女打扮的小丫头。他就说怎么刚刚听到声音那么像以前那个小丫头对自己撒娇,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没想到一抬起头,那小丫头竟然真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迹菊瞪圆了双眼好像要在夏无且身上凿出个洞,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真的是夏师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夏无且含笑地点点头,还用冰凉的手指戳了戳迹菊的额头,问道:“有感觉没有,是不是在做梦?”
真的!
有感觉!
原来不是在做梦1
要不是他现在坐在里头,她真想冲上前去抱住他!
“这么多年不见,你这鬼丫头还真是一成不变。”夏无且合上手中的书,戏谑道。
“师兄不也没变吗?还来说我。咦?对了,师兄怎么也在秦宫,还做了太医?”迹菊反唇笑道,不过一想到现在这个处境不适合用来怀念以前的,她赶紧抓住夏无且的衣袖问道:“师兄,你在这皇宫,知不知道澜沧宫怎么走?”
夏无且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知道,怎么了?”
“师兄能不能带我过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见扶苏公子,事关师姐的。”迹菊抬头看了一下时漏,意识到自己跑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怕是已经被发现了,只能速战速决。
夏无且听到师姐二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忘了,当初就是她派人来将小师妹带走的,如今小师妹在宫里,那她人会不会也在宫里?
夏无且激动地握住迹菊的手,兴奋地问道:“你师姐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迹菊担心时间不够,便对夏无且说:“师兄,我怕现在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好吗?”她现在真的很担心,要是被抓回去,她不敢想象会受到怎么样的待遇。
“你师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就你一个在宫里?”夏无且仍旧没有动作,只是咄咄逼人地问道。
迹菊拉扯着夏无且出来,想让他帮自己带路过去,却不想夏无且那边总是拖拉着。
“你们,到那边看看,你们,到那边,其余人,跟我到里面看看!”门外传来的一阵浑厚的男声,直接扩散在她二人耳边。
那是胡亥的门卫的声音!迹菊知道,那就是冲自己来的!
夏无且还奇怪着这么晚怎么会有人在搜查,正准备出去看看,却被迹菊拉住了衣角。
迹菊咬了咬牙道:“师兄,你不用过去了,那是来抓我的,待会儿只求师兄帮迹菊圆一下谎,然后去跟扶苏公子说一下,右相大人现在在丞相府,迹菊在此谢过师兄了!”
信息量有点大,夏无且还纳闷着没有消化完,迹菊已经义无反顾地走向门卫,笑道:“我不过是来拿点治疗月信痛的药,麻烦各位大哥这么兴师动众地找我,真是不好意思。”
“你的药呢?”门卫大哥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可从不吃软妹子撒娇的这一套,今晚要是没将这丫头带回去,胡亥主子还不得把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都剥层皮。
迹菊凛然不惧,笑嘻嘻道:“这不正要跟太医拿嘛,侍卫大哥您就闯进来了,太医,对吧?”说着,迹菊转向夏无且,眨了眨透彻的小眼睛问道。
夏无且终于明白过来她刚刚说的圆谎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勾唇颔首。
既然人家太医都承认了,侍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耐烦道:“那还不快拿,拿完跟我们回去!一大晚上折腾着找你,我们弟兄们都没能睡个好觉!”
“是是是!”迹菊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但是这会儿,却是夏无且坐不住了,那是给宫里妃嫔用的药,一般都在女医官或女药童手里,自己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出来给迹菊。
那头的侍卫正盯着,他只能死命地朝迹菊眨眼,示意她自己没有,希望她能看得懂。
但是,迹菊毕竟不会读心术,见自家师兄没有站出来帮忙还拼命眨眼睛也没能悟出个什么,径直说道:“太医,说了那么久,药呢?”
对啊,夏无且他自己也想问:药呢?
如果再这么耗下去,迟早发现破绽。
迹菊想了想,径直在他的桌子上取出一个瓶子,笑着对侍卫说道:“我倒是差点给忘了,方才太医已经把药拿给我了,我这就跟你们回去。”说完,还用哀求的小眼神看向夏无且。
夏无且不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药瓶,等到他们走远了去清查药物,差点崩溃:迹菊她拿的可是最新研制的不老丸啊!
他想着跑去追,可他是今晚的值班太医,跑出去的那段时间没人来请诊,那便还好;可是若恰好就出了问题,那他恐怕小命不保。
想了想,他决定明天去枢横宫一趟,去拿回那药。
不对,刚刚迹菊好像还叮嘱自己说要去澜沧宫一趟,跟扶苏公子说“右相被困在丞相府”。
秦国有右相,但秦国右相一向都有上朝,不太可能啊,难道是卫国的右相?可卫国的右相上阵子不是还出席了宫宴,现在居住在澜沧宫最好的宫殿?
迹菊走的匆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他着实摸不清头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跟扶苏公子说。
隔天清晨,阴竹来报,已经追踪了数十个郡县,仍未发现迹菊踪迹。
甘婧垂眸,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中的红线,按理说就算有工具出逃,也应该逃不了多远,更何况她对这咸阳也不熟,那天趁机逃出去后应当是过了一段时间,李府的家丁才发现。
想到这儿,甘婧忽觉眼前一亮!
就是宴会!
那日李斯家宴,到场的大多数是达官贵人,迹菊跑出去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最有可能就是等,等那群要抓她的人走远了,才到别的地方去,这样说来,她极有可能是躲进了某个达官贵人的车驾,然后不小心就被带到人家家里了。
“咸阳内达官贵人的宅邸内有没有探查过?”甘婧心中思索着,淡淡开口。
漪荷一听觉得不太可能,出言道:“主子,我倒觉得外头的人家不太可能,迹菊可以从李府逃出去一回,也能逃出去第二回。况且,您这次进宫这么大的事,每个达官贵人势必说上一两句,更何况那些口舌不短的妇人,迹菊若是真的进了达官贵人的宅邸,也应该会听到您已经安全出来的消息,然后想方设法跟我们汇合才对。”
阴竹也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样一来,他们还忘了什么地方?
突然,三个人同时灵光一现:皇宫!
“阴竹,这皇宫非比寻常,你在找迹菊的时候切记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甘婧嘱咐道。
一想到如果迹菊真的是被宫里某位主子给带进来,那要逃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