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秋冬,杜塞尔多夫
秋天,我开始了博士阶段的基础课,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她们是来自西安的大姐徐士达,和来自上海的同龄姐妹李毅。
徐姐40多岁了,浓眉大眼,脸上时常有一种坚毅果敢神情。徐姐老公是某科研机构的高级工程师,儿子上中学了。徐姐硕士毕业当内科医生10多年了,最近因为晋级和单位的领导发生了一些冲突,女强人的她非要拿个洋博士回去给他们看看。
西北姑娘李毅,个子不高,带着眼镜,从小就是学习尖子。17岁从兰州以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东方医科大学生物系,25岁研究生毕业,被择优录用在上海某生物医学研究所工作。别看人家才31岁,儿子都已经5岁了。去年她申请到德国DAAD博士奖学金,所以携家带口来德国镀金。
徐姐,李毅,和我,三人相互鼓励,一定要拿到博士学位啊!
刚刚回德国那一周,我就收到何表妹石立群的群发电邮,告知朋友圈她和比利时男友结婚了,两人婚后定居荷兰。她也从德国电信辞职,换工作到荷兰飞利浦公司。我发了贺卡祝福她。
一个月后,闺蜜钱少芸和法国男友去巴黎注册结婚。她说时间匆忙,就不办婚礼了,两人急着要去意大利威尼斯渡蜜月。我又发了贺卡祝福她。
许嘉也有了新男友,我只见过一面,是来科隆大学作生物学博士后的四川人,个子不高,显得敦实可靠,酸菜鱼做得特地道,对许嘉承诺说等明年就可带她去美国,正合她心意。科隆到杜塞尔多夫坐火车只有15分钟,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已住在一起。
姜灵和德国宝马公司的男友进展稳定,两人整天出双入对。不过到今天我才刚刚知道,原来她这位男友是已婚人士,并有两个小孩。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顺利离婚,我估计姜灵要得到这个德国人也并非易事,任务相对比较艰巨。
我也曾去法兰克福看过安东尼,他的新公寓离火车站很近。但他对我的到来也没有表示出特别的高兴,我都不知道以后还要不要过去看他。而且杜塞尔多夫到法兰克福共需要3小时火车,他应该也知道我的辛苦吧!
德国的ICE高速列车居世界先进水平,速度非常快,有吸烟车厢和不吸烟车厢之分。座位很舒适,餐车供应法式面包,奶酪,三明治,咖啡,热茶,果汁等。阴冷的天气我喜欢喝上一杯热巧克力奶,那还是非常提神的。
虽然德国在欧盟的地位第一,在世界的经济地位也是重量级的。但实际上德国版图很小,只有山东省那么大。人口共8800万,而人口密度是欧洲最大的。
在德国各地跑遍了,我发现每个城市的火车站都各有特色。我最喜欢的就是科隆和杜塞尔多夫的火车站。站台里有很多小吃店,每次吃上一块德国特产炸薯饼,浇上酸甜的苹果汁儿,再喝上一杯鲜橙汁,有种通体皆爽的感觉。
各地火车站都有DM店,里面你需要的一切日用品应有尽有,购物方便,价格便宜,每次我等车时都要进去逛上一圈。
最喜欢里面的美容护肤用品,还有牙刷。说实话,自从用上了德国牙刷,再用其他国家的都觉得不舒服,这辈子好像真离不开它了。
看着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知道转眼又到了11月MEDICA医疗展会。
今年,这里不但是各大医疗仪器公司展示实力,开拓国际领域的战场,也是国内医疗各路豪杰在欧洲相聚的盛会。
随着深圳英锐在国际市场的龙头崛起,效益利润的巨幅收入,影响带动了中国一大批医疗企业先锋,这些公司纷纷效仿英锐模式,把销售的重头戏投向国际市场。尤其最突出的是深圳礼生和深圳金光辉。
这是我第三次为礼生公司展台服务。
罗瀚已经对我非常信任了,这次他自己几乎没在展台上过多逗留,把该打理的一切任务都交给了经理小黄和我。他吩咐说,小黄主内我主外,小黄负责产品介绍和客户服务,德国这边联络经销商的事情由我来应付。
我和小黄去年展会就在一起工作,已经很熟了,除了他,公司还派了两位新人,小毕和小林,两个刚毕业跑销售的大男孩。我知道这正是罗瀚作为公司领导人的凝聚力所在,给每位下属同等机会出国锻炼。
第一天晚上,按照惯例,我又领大家来到德国名店-钥匙饭庄,让公司的新人尝尝地道的德国餐。
刚刚落坐,坐在对面的罗瀚突然说:“英锐也来了,就在对面。”我还没回头,但已感到后背火烧火燎起来。
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我看到英锐公司大概15人的庞大队伍,几乎把饭庄的一角都包下来了。坐在首位的正是何天莱。
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回到礼生一群人中,我魂不守舍,心早就飞到他那边去了。对小黄他们的高谈阔论几乎充耳不闻。
不知什么时候,罗瀚把何天莱请到我们的桌子上,就坐在我对面。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脸颊发起烧来,一直烧到脖子上。幸亏是晚上,德国饭庄灯光昏暗,是很好的掩饰,否则我一定被众人瞩目。
我知道他在盯着我看,我不敢看他,两眼一直盯着桌子角,像个木头人。我听到他轻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小胡,小胡,小胡。”连叫了三声,见我没反应,他放弃了。
我的心里像倒了五味儿瓶,酸甜苦辣,说不清。
想起小时候看【红楼梦】时,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因为爱得深,反而生分了。就像他和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见没趣儿,也不说话了。等他一离开我们的桌子,我的心马上彻底失落了,就像那句诗词表达的意境:“相见时难别亦难...”
后来在MIDICA展会的几天,我虽然努力集中全部精力在工作上,但我的心追随着他,像他的影子。同事们没有觉察到我的心思,因为这项工作对我来说只要80%的努力就可以圆满达标了。
午饭时分,我借故走到10号展厅的英锐展台,正好看到何天莱在和德国客户谈判,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马上说:“念不完的博士,你是来我们公司作翻译呢?还是站展台呢?”
我看着他说:“我是来找你的。”
他说:“找我?可每次你都是光说不练!”
最后这句话我听懂了,原来他是因为上次在深圳我没告诉他房间号码,一直在生我的气呢!其实那次错过了和他相会,我心里一直非常后悔,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
展会最后一天。
为了庆祝成功,罗瀚准备带着我们大家好好聚餐一番。坐地铁去饭店的路上,我一眼看到何天莱和另一位某公司高层也在上同一列车。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冲动,甩开礼生一帮人,飞快的走过去一下子坐在他身边。
天莱好像真的和眼前这位我从未谋面的卢总有重要会谈,他哄我说:“我们大学同学18年未见了,他特地从美国过来,我们今天有要事要谈,等谈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可我好像爱他爱得昏了头了,竟然说什么也不放他走,紧紧地缠着他。他们进哪家饭店,我也跟进去,罗瀚在后边一个劲儿地叫我,我都没听见。
这次,罗瀚终于亲眼看到我的表现,他似乎省悟了,有些醋意地说:“请你来礼生展台三年了,我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行了,明年你不用来礼生了,你自由了,去英锐吧。”
我瞬间无语。说心里话,在礼生展台工作三年,我还是非常愉快的,而罗瀚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位老板,他的聪慧,阔达,平易近人,以及帅气的阳刚之美,都让我作为员工感到非常幸运。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罗瀚接着批评我说:“你知道吗?今天你太过分了,我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他有正经事要谈,你就该让他去谈,生意重要,你呢?缠着人家,你就是他老婆都不能这样!”
我懊悔不已,知道自己是太过分了,天莱哥对我太宽容,而我的任性又总是惹他生气。
我完全接受罗瀚对我的批评,但却无法补救。
何天莱和罗瀚本是大学同门师兄弟,以前交情甚好。这几年因为我夹在他俩之间倒显得生疏了。古语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虽然不敢自称美人,但毕竟是夹在两个老板之间的女人。难道是我让两位商界英雄心存嫌隙了吗?
记得上次去深圳,天莱也问我是否去找过罗瀚,语气中似乎略含醋意。
我当时还傻傻地说:“是你把我介绍给他的呀。”
没想到天莱说:“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儿,这辈子绝不干这种事儿了!”
虽然我的心还在天莱哥那儿,但我已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去找他了。爱他,就应该给他空间。
我在心里默默说,20年后我们再见面吧,等你老了,如果需要一个人照顾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留我在你身边。
今年MEDICA展会的失落,使我心情郁闷良久,直到圣诞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