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空,山里的空气稍微温暖一些了,老者干枯的手一把扯过君惊默的药篓,乐滋滋地在里面挑起了草药。
他捡出来的草药偏偏又是那些散发着银色光辉的灵药,看得君惊默心头一抽一抽的。
待到药篓的药少了一半,老者才捋捋胡子心满意足地起身,用手敲了敲君惊默的小脑袋,哑声道:“看你小子有点老实的份上,给你个小玩意去玩!”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黑球,毛茸茸地,甩在了君惊默的怀里。
君惊默有些警戒地缩了缩手,好奇地盯着怀里躺着的小黑球,黑毛球动了动,满满地沿着他的手臂挪动。
黑球慢慢地松散开身体,赫然是一根长长的毛毛虫,青绿色的眼睛幽幽地瞪着君惊默,黑毛下的獠牙散发着寒光,
君惊默曾经在山中见过这种毛虫,看见它趴在一头白牛身上,待他采药回来再看见那毛虫时,白牛已不知所踪,只见毛虫懒洋洋地趴在一具偌大森白的牛骨上!
君惊默一下子跳起身来,看向榕树旁,老者已经不见!而毛虫飞速朝着他射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咝——”君惊默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感觉到有尖锐细小的牙在割裂自己手臂的皮肤,越来越深入。
那毛虫干脆卷在他的手臂上,任凭君惊默的左手怎么搬弄,都挪动不了它半分。
鲜血很快渗透了毛虫的黑色绒毛,君惊默背着药篓,忍着痛,飞快地向山下冲。他觉得自己的右臂冰凉,有什么硬是要挤进他的血肉。
连爬带滚地离开溜山,君惊默的脸色已经苍白,而他发现,围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团毛虫已经消失了一半,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右臂肩膀一阵刺痛,皮肤肿胀得几乎爆裂,可以看见血青的血管,以及那拱动的黑色毛虫。
他狂奔着,穿过充斥着嘲讽的喧哗街道,回到那被火凌虐后的小院。
母亲不在家里,君惊默冲进了内屋,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很冷,很痛。
这种冷,痛从右臂蔓延至全身,慢慢集中在心脏。
他不懂那个老者为什么这样对他。
就像不懂周围人为什么要伤害他和母亲一样。
但实力面前,有没有为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模糊,君惊默躺在了床上,呼吸渐渐微弱,而他的右手手腕,渐渐显露出森白的骨头,鲜血倒流,看起来像干涸。毛虫已经不见了,完全没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就这样.。就这样草草了结了吗?
.。。上苍,请不要给我希望。不然,我会全力抓住,绝不放手。
绝.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时光倒流。
也不知多久才醒来,君惊默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身体,却觉得全身酸痛不止,右手手臂受伤的地方被一种白色的丝所白果,那白色的丝还散发着淡淡温暖的光晕。君惊默用手扯动了一下,“咝——”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不停的发抖。牵扯一根白丝,全身的皮肤都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痛苦。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些什么东西,分布在各个部位,好像还伴随有微弱的呼吸,特别是心脏这地方,好像粘着什么颗粒,有时还有些发痒。
动了好几次,他算习惯了自己的这种酸痛的状态,才起身下床,看着窗外,天空已经灰暗,母亲的身影不见,他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地上他留下的血迹擦干净。
带一些都弄得整整齐齐之后,他开始做饭。
天色已经完全黑,他小小的身子忙碌在院子里,从角落里捡起竹片编起竹篓。
一个干瘦的身体站在门外,每向内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好像随时要倒下。
母亲双手紧握,捏着自己的旧衬衫,脸色苍白地挪步到君惊默面前,突然一下子倒下,抱住了小小的君惊默。
“小默.。母亲没有用。”母亲抱着他,低低地哭泣,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君惊默的背上,灼进了他的心里。
母亲许久没有哭过。君惊默掩下眼帘,轻轻地拍抚着母亲的背脊。
“小默,即使以后是乞丐。也要好好活着。”母亲梗咽着,双目绯红。
无论怎样,都要活着,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唯一的。
“好。”君惊默蹭了蹭母亲的脸颊,她的脸饱经风霜,没有半点妇人脸颊的滑嫩,可是君惊默觉得,母亲的脸,是那么温暖,那么美。
即使大火烧了房子,母亲也未曾哭过,她那时的身体仅是震悚地颤抖,红着眼眶,紧紧拉着他的手。
即使被邻人欺负,被老婆婆殴打,母亲也未曾哭过,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忍下伤痛。
而那时小小的君惊默哭着拉住那些人的哭叫,大喊着:“不要欺负我妈妈,为什么为什么.“
呵,这世界本没有为什么。
“小默,明天我也不会放弃的,总有人会教我的小默知识的。”母亲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君惊默微白的脸,在他的额前温柔落下一吻。
“母亲,我无所谓的,你不要太累。”君惊默甜甜的笑着,左手指向天空,大声郑重道:“我君惊默,不会辱没这个名字,只要有一点生机,我会全力抓住它!摆脱这种过去!”
稚嫩的童音,响彻黑暗的天空。
此后几天,一切如常。
公鸡打鸣开始,君惊默就起床去山上采药,遇见白发老者,就乖乖地交出一半的药。
他感觉身上各部分痒痒的,特别是心脏这部分,有时候脱了衣服,他可以看见自己心脏处的肌肤突出了一颗又一颗小点,那些小点涌动着,好像要挣脱出来。
这几天,他也与老者渐渐熟了,老者的名字叫做王无生,看见他总喜欢打他的脑袋,而且每次被他一打,君惊默就会觉得整个脑袋酸痛无比。
一月后,母亲带来好消息,说找到了一个学堂,只收100银币。
君惊默感激地抱着母亲,打算第二天采完药之后就去学堂报道。
天还没亮他就出发,提着不明亮的小灯笼上山,王无生早就坐在树上等他了,两眼贼贼地打量了君惊默上下,捋着胡子悠哉悠哉道:“小子,你马上死期就要到喽。”
君惊默奇怪地看了王无生一眼,继续朝前走。
砰!一如既往地被敲打了脑袋,君惊默的额头鼓起一个大青包,王无生每天见面准让他额头起青包,7天之期早已经过去,这老家伙还时不时来蹭点药,偶尔在一旁自恋地感叹几句。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君惊默皱着眉头,最近自己身体各处没到正午疼痛得厉害,有时刚吃完东西就想发吐,吐出来一些白里透黑的颗粒物。右臂上的白丝也有些脱落的痕迹。
“我当初给你那个虫子。”王无生脸色有些严肃,“它在你的体内产卵了。”
“待到虫子的卵全部孵化时,它们就会吃掉你的血肉。”王无生脸上带着微笑地拍了拍君惊默的肩膀。“到时候你的死相非常惨,过程非常痛苦。”
“!”君惊默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无生,“王老头!你不至于这么整我吧?”
“什么王老头!这么低端的外号怎么符合老朽高大的气质!”王无生又给了君惊默的脑袋一个爆栗。
又一个青包从君惊默的额头鼓起,刚好和右边的青包对称了,像两个滑稽的犄角。
“我说的是真的。你爱信不信。”王无生一吹胡子,慢悠悠地朝前面走去,“今天晚上,你熬不过去了。”
君惊默黑着脸跟在他的身后,右臂一阵刺痛,一个小包鼓起,在血肉里缓缓移动。
王老头当初倒飞到他身边,是这个家伙想去抓山里的奇怪小兽出去卖,结过被小兽轰了出来,当时一只黑色毛虫还附在他的内衫上,索性他扔给了君惊默。
“王老头,我还是个小孩子,你就这么忍心摧残吗?”君惊默上前扯住了王无生的衣袖,眼泪花花。
王无生的神情微愣,后又嬉笑道:“可是你的心理年龄已经超过小孩子太多,老朽可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