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一向不知道寒冷是什么,对外在种种感觉相对迟钝,对零下多少度更是没有概念。她唯一关心的是,这段路有多远,需要多久才能走完。但很快,她的身体就对锥骨的严寒起了反应!
这是一种忽然到达的寒冷,如同一双妖魅的手温柔地穿透脚底摸遍她全身突然间袭入骨髓,带来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比刚刚在大殿被音索缠身的疼厉害百倍!而凌音上仙的笛音也在助纣为虐,愈来愈紧地追随着她,让那寒冷带来的疼痛感更加尖锐。
没有海浪。没有风。只有这冰原反射的冰冷白光,以及脚下无尽的冰霜。寒邪如同无数个手执利刃的魔鬼,从她脚下爬起,无情地向她砍杀。
原来冷的滋味是这样的。初晴感受着周身的痛楚,看着前方烟雾迷漫处,宛似浮现出一座冰山小岛。
好远。她的膝盖已经无力,就要弯下,五脏六腑开始结冰,心脏逐渐被冷冻,血液开始凝滞,意识慢慢地指挥不了自己的躯体……她想喷出火来,可做不到。只有渐渐麻木的感觉,渐渐感觉不到寒冷的存在,任凭无数寒邪入侵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骑着黑马的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遮面的帽子摘下来,竟是一张无比狰狞可怕的面庞……
黑衣人狞笑着,俯身前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拉起马缰转身而去。
耳边的笛音转了调,好像带来一缕阳光,一朵花开,两朵花开……有小鸟飞来,有莺歌蝶舞……她感觉自己被推倒在一片花海之中,冰雪逐一融化,她如获大释……
她站起身,在温暖又强烈的笛声中,不顾一切地向着前面的小岛飞奔。
寒邪逐一倒伏,冰岛扑面而来……她精疲力竭,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了,倒下的地方,是长天洞主所在的冰岛之上了吧……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床之上。而站立身旁的,除了凌音上仙,还有长天洞主!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担。
醒了?凌音淡淡地说。这位凡人小妹命真得很大,不仅命大,福也大。有长天洞主和幽冥教主两位大仙的协助,真令我好奇她的真正来历。难道,真的只是东海之滨衣明东和张美玉之女?
凌音眼神满是深意地望向长天。
长天丝毫不为所动,望着初晴说:你知道自己的元神脱离身体多久了么?
这个问题初晴没想过。她记得书中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你在这里睡了快三天了……
啊?她暗中惊叫。那留在信号山的身体,已经高度腐烂了吧?顿时害怕起来。
和你一样不顾一切一样地任性啊!凌音幸灾乐祸地说。不过也好,这下你是彻底回不去了,跟着我这个师傅勤学苦练修仙之道吧!我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你们两个好好叙叙吧,什么时候叙完了叫我一声,我来领人。
说罢,看一眼长天,飘然而去。
长天在床头的冰凳上坐下,说: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该来。不过事已至此,你安心养好身体再说。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初晴点点头。
你想知道你到底是衣美还是初晴,是吧?你既是衣美,也是初晴。不过,现在你只能是衣美了。留在信号山上的那位,会是初晴。
初晴想发声问询,却说不出来。眼神焦急地看着长天洞主。
你放心,那位尹道长和边靖将你的身体妥善看护起来了,只是时间太久,那身体已不再为你所用。——那身体现已物归原主了。当年在迦藏峰,我把衣美的魂魄收藏在玉瓶之中,在你入仙界不久,我将那玉瓶之魂重新注入了她原本的身体。所以衣美在人间复活了。也许你很难接受这一点,但事实已经如此。人间已悄然过去三年,世事巨变。不管你是否回得去,之前的生活都与你无关了。
长天洞主的这番话在初晴心中搅起层层波澜,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你想知道,你们两个现在谁是蛇仙是吗?当然是你。凡人衣美78岁寿尽,三世轮回后登入仙班,这个事实没有更改。你本身就是修炼千年的蛇仙,又历了寒劫,是仙人无疑了。仙帝和凌音岂会看不穿你的身份,不过是不想追究罢了。你留在凌音身边也好,他是一位外冷内热的上仙,没有他的帮助,你是渡不过此劫的。
初晴此时已是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长天洞主忙将她扶起,封住她的几个穴位。却被初晴转身抱住,哇哇大哭起来!
是的,此时初晴心中有无限的苦楚难以倾倒,还有无限的迷茫不知如何清除。
长天洞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可看他气色两亏,明显不是常态;而她如果不再有居住人间的资格,那她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人间那些妖魔,白义的仇,方晔的一切,边靖的阴谋等等从此与她无关了么?
这些疑问在内心泛涌,让她感觉自己已是死了的,死了才和那人间的一切是非无关了!
听到哭声的凌音急闯进来时,初晴已哭死过去。他哟哟哟地过来将初晴和长天洞主分开:使不得使不得,长天洞主现在可禁不起这些风吹草动!他一定没告诉你,斩了那个金甲怪兽时他的养命丹——冰雪玄珠遗落大海,消失不见了。所以,你的长天洞主还需要什么惩罚,光是失了这养命丹就够他受的了!
初晴闻其声,但动弹不得。任凌音将她抱起,徐徐飞至一个暖阳高悬的地方。她却感觉自己渐渐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去寻那冰雪玄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