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满桥的竞争者,最终登上仙界的却只有二十几人。除了初晴和一位女子,其余的都是男士。他们面面相觑,因为自踏上仙界地盘,他们身上的形象、衣服俱都变成宝髻高挽、青袍加身的仙子形象。
他们所处之地烟雾笼罩,只能看出是一片浩渺的大海边,仿佛刚刚那座金桥正是从海那边延伸过来。
就在众人不知所归之际,两位负责过来接引的仙童翩翩而来。二人抱拳施礼,报出身份,名唤诚元、诚法。请诸位排队止语,跟着他们去大殿拜见仙帝。
听到仙帝名号,初晴心跳陡然加速。可是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位?
一路转过青松岭,桃花坞,曲折游廊,迎面是一座宏大的殿宇。众人随着仙童进入,里面雕龙画柱,鹤旋于顶,几位上仙位列两旁,仙帝高踞宝座,青丝及腰,脸似鹅卵,长眉凤目,悬鼻朱唇,正是她梦中见到的模样。
诚法汇报说:共接引飞升的仙子二十一人,十九男二女。
仙帝着诚元拿来名册,逐一点名,点到名字的仙子出列介绍自家,然后被指派到一位上仙的门下。二十个名字点完,剩下孤零零的初晴站在大殿中央。
为何多出一人?低眉垂目的几位上仙这才微微抬了抬眼。
诚元仔细对完一遍名单,报道:按照名册,此次飞升的应为二十人,十九男一女。多出了一位……
多出的这一位,介绍一下自己吧!仙帝看着初晴,面色反倒温和了。说说你是何人?如何来到此间?
我是……“初”字就要出口,忽然想到自己横空出世,衣美凭空赋予了她一个名姓,在仙界可能并无籍录,于是改口道:我叫衣美,来自东海之滨。
诚元,查查这个衣美是什么来历?
诚元闭目,俄顷回复:衣美虚岁应为19岁,出生于东海之滨,是衣明东和张美玉之女。其父衣明东生前是一艘渔船的大副,一生食素,三年前因病猝死;其母张美玉因悲伤过度,死于心脏病发作。张美玉生前是敬仙好道之人,烧香敬神不辍,死后升入天堂;衣明东则当即投胎转世到一个富裕人家了。衣美阳寿为78岁,寿尽后经历三世轮回,登入仙班。
78岁寿尽,三世轮回以后才入我仙界,如何你这会儿就出现在此?仙帝眼波流转,威严地看着初晴:衣美,我仙界是空濛之地,世人很少知道这里,年轻人更是不认为仙界存在,为何你能来到此处?
初晴也不由地恍惚:明明,衣美已经不在人世,哪里来的78岁寿尽之说?
她如实交待:我只是想来看望一下长天洞主,他除妖时受了重伤,而且据说因为造成了海难,他会在仙界受罚……我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仙帝眼波转向了诚元:长天洞主常居迦藏峰,住在摩天冰窟,怎会和东海之滨的衣美有交集?
诚元回道:小仙失察。近年来上仙们的行止变动很大,长天洞主久居神峰,行踪更是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不过他频频出现在东部除妖,不知是否这位女慈悲有关?
我曾经去过西藏,受到过长天洞主的救治!初晴着急地说明。长天洞主降妖除魔是为天下着想。长天洞主说,现在魔界势力越来越昌盛,仙帝大人是不是应该派更多的仙人去和魔界的人作战?
噢!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仙帝说。那你如何飞升而来呢?
初晴只好又将如何得知金桥的存在,如何上了金桥等交待了一下,但是没提幽冥教主,因为不确定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而且她觉得这个细节无足轻重。但没逃得过一位手执玉笛、名唤凌音的上仙质疑。
金桥岂是那么好走?你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筋骨平庸,没啥法力,如何争得过千军万马?
他身后刚刚飞升的一位仙子弯腰拱拳报道:小仙亲眼所见,一位骑着高头黑马的黑衣人将她送过桥。那黑衣人口中高宣:魑魅魍魉走冥路,焉敢欺天上金桥;法鞭指点处,恶鬼入鄷都!小的猜想,那应该是一位地狱使者。
噢!凌音上仙嘴角微微一笑:看来不仅长天洞主救过你,幽冥教主也帮你,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倏忽到了初晴面前。站在面前,才发现这位上仙至少高出她两个头,威仪赫赫又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他冲不明所以的初晴一笑,旋即玉笛声起,如一缕幽云将初晴缠绕其中,笛声越急,那缕幽云便将初晴缠得越紧。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初晴开始挣扎,但那笛声已幻作无数根锋利细索勒入她的皮肉,眼看着就要气绝身亡时,笛声戛然而止。凌音上仙以不相信的眼色说:我还是不信,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不可能得到长天和鬼王的青睐!
转身对仙帝说:既然这位小姑娘来到了仙界,不管怎样都说明她有通天的本领。何况她已尽悉天机,放回去,不妥。不如交给我来培养她。求仙帝将她78岁寿尽和三生三世的性命轮回抹去!
凌音上仙一系列的举动早已在大殿上激起了窃窃私语,如今听说他要将一个未开悟、未得道的凡人收入麾下,更是激起一层声浪。
惊魂未定的初晴听了凌音这一番话,更是吓了一跳,跪下俯首央求:我只是来看望长天洞主,并不想在这里做仙子。求仙帝满足我的愿望,让我见见长天洞主,然后放我回去吧!——我很多事情还没有做!
在你想登入仙界的那一刻,就应该把你那很多事情抛却了。仙帝惘然道。近来入我仙界者,不少尘缘未了,凡心未死,导致仙界病意昏沉……望各位上仙严格挑选、管束、培养新人。诚元,派人去跟幽冥教主说还需再严,切不可宽放一个魔性未泯者入我仙界。至于衣美,他沉吟了一下:既然她的父母有累行的善德,相信她也有慧根,留下来,开此一例未尝不可。只是她私自混入仙界,不追责难以服众。她既是来寻长天洞主,就让她历寒劫一日吧!若生,即归凌音上仙管束,追查她与长天洞主和幽冥教主之间的干系;若死,将其返还人间,遣人立坟树碑,以慰其父母生平!
仙帝的这番话初晴虽听得不是很明白,可不知为什么她很感动。衣美的父母如草芥般地去世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但没想到时隔三年,仍得到仙界如此的尊重。
她懵懂地跟着凌音上仙走,知道是领寒劫的罚。可是她想知道是不是历了寒劫就能顺利见到长天洞主。
凌音忽然顿足转身:看到了没,海中央那座小岛?
初晴看着前面烟波浩荡的大海,并不见有什么小岛。
现在看不到没有关系。长天洞主就在那里养伤。通往那里的只有一个通道,就是亿年冰原,也就是你要历的寒劫。如果你成功历劫,长天就在那边等你。如果你失败了,我会送你下凡,好好安葬你的。
凌音衣袖一抚,海波退去,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冰原出现在眼前。
初晴二话不说,就要走上去。凌音摆手阻止。
哎,急什么,我还没说明呢!你历劫要历得明明白白,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才是道理。这片冰原平均温度大概在零下150度左右,一些路段可能更低,低过200度。不知道你学过没有,宇宙的绝对零度是零下273.15度,在这个温度下一切都会停止运动,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每一个原子,都将停止运转。我不能保证你这次遇不到这样的温度。到时即使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去,当场成冰,然后被食冰兽咔嚓咔嚓当冰棍吃掉哦!
刺骨的寒意伴随着凌音的解说扑面而来,初晴看着那长长的冰原,心中并无畏惧。她问:长天洞主真的在那边么?
必须的!看这场景你也应该明白,这正是长天洞主喜欢的地方啊!凌音瞅着她调皮地一笑,席地而坐,玉笛一横:师傅我在这里吹一曲《寒冰谣》送你一程!
笛声起,寒意更加凛冽了。
玉皇赦罪天尊。初晴心里默念着,冲着那冰原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