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升起老高,快到中午了。我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舒服是舒服,可肚子饿。昨天晚上没吃饭,今天早上只吃了两个小红薯,现在都快中午了,我又饿又渴,嗓子都冒烟了。看着山下,我自言自语,程狗子怎么还不走呢?我真想跑到半山腰喝点泉水,但又怕被程狗子和大伯他们抓到,只好忍着,有气无力在坐在石头上,心中那个恨啊,无法形容。
被程狗子强奸后,特别是报案不了了之,我郁闷到极点,也恨到极点。我有一次对奶奶说,我想杀人,想把仇人聚到一起全部杀死。奶奶说,你这个小娼子,好的不学,捡到你妈妈的本本儿,作孽哟!我知道,我还小,没能力杀人,但我长大了,一定要报复,把害我的人统统杀死,或者毒死。奶奶看出我说的不是气话,摇着头叹着气说,尖脑壳,心好毒啊!
半下午的时候,四姑父罗元德和二姑父罗元邙来了,他们聚在大伯家门口讨论,像吵架似的。没多久,堂弟堂妹放学了,大伯叫他们上山找我。我看见堂弟堂妹向山上爬来,心想,下不下山呢?我原本希望躲过程狗子,现在看来,我不下山他决不打道回府。怎么办呢?我的脑袋犹如锅里正烧开的开水,翻腾打滚,静不下来。我正在不知所措时,堂弟堂妹爬上了山顶,对我说,二姐,下山吧,都在等你呢!我从石头上站起来,脚都是软的,有点头晕目眩。我知道,这是饿的,也是渴的。冬天黑得早,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难道我就呆在山上不成!天黑了还呆在山上,没有饿死也会冻死,我再不想活,也不能那样死去!再说,我怕,我真的怕。天黑了山上有鬼,还有狼狗和野猪,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呆在山上!
我正翻江倒海般考虑是否下山时,奶奶和大伯站在家门口对着山上大喊起来。
奶奶大喊,声音听来苍老苍凉:“燕娃子,下山哦,天黑了有鬼有山怪......”
大伯的嗓子像个破锣,也是大喊:“燕砍老壳的,你快点死起回来!不然有你好过的!狗日的,快死回来!老子三天没打人,你个尖脑壳上骨头作痒......”
堂弟堂妹脸都吓白了,拉着我说:“二姐,下山吧,我爸会打死你的!”
我知道,大伯不会打死我的。如果打死我了,那他就得还程家的订亲钱。我想,与其在山上饿死冻死,或者被狼狗吃掉,还不如先回家再说吧。既然大伯不会打死我,我就是不跟程学文走,大伯又能拿我怎么办呢?难道他会把我打残废?那也不可能!程家花钱买我是要一个正常人,我残废了程家肯定不答应。一想起大伯打人,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他用酒瓶打母亲的场景:砸碎的酒瓶,殷红的鲜血,母亲的哀嚎......霎时,我的头又痛了,被堂弟堂妹拉着,踉踉跄跄走下山。路上,我头痛欲裂,头重脚轻,仿佛灵魂出了窍,只剩下躯壳一样。
走到大伯家里,我一下子冲进厨房,不理所有的人。程学文跟着我走到厨房,伸手拉我,我狠狠踢了他一脚,神经质般大叫大喊:“你去干你妈——你去搞你妹妹——滚啊——”
程学文皱着眉,脸都气白了,说:“日妈的格老子!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还找不到吗?你个狗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跟我也行,你们金家得还我的订亲钱!”
程学文走出厨房。接着,二姑父罗元邙进来劝我。他说:“燕娃子啊,你跟程学文都订了亲,去他家玩两天就回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当初都说好了,程家只是带着你,又不是现在就去圆房,玩几天再回来嘛!你不去的话,我们都很为难的,于情于理讲不过去啊!”
我连连说不去,罗元邙还劝我,我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地摇头。
罗元邙叹口气说:“你这个燕娃子真是个犟驴!”
四姑父罗元德和大伯又来劝我,大伯大喊着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罗元德抢过大伯的话头说:“燕娃子懂事着呢,不要凶她嘛。”
罗元德劝我说:“燕娃子啊,你一个人不愿去的话,叫娣娃子陪你去嘛,去玩两天再回来,多好的事!退亲的事以后再说,好吗?再说了,现在退亲哪有钱还程家嘛!”
如果妹妹一起去程家,晚上我就跟妹妹睡一床,程学文也就不会乱来了,罗元德的话令我犹豫,我也就没有摇头了。罗元德高兴地说:“燕娃子真懂事,同意了呢。”
接着两天,所有的人都劝我,也劝妹妹,说只是去程家玩两天就回来。
两天中的晚上,大伯把我关在门外,赶我走,奶奶也骂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去程家。也就是说,程学文父子俩在大伯家住了四天才走的。2001年冬月二十六日早上吃了早餐,我和妹妹跟着他们父子俩,走路到大宁河对岸的玉家乡吴龙村程家,到的时候都天黑了。
从到的那晚开始,我和妹妹睡在程学文的弟弟程学龙的房间,共睡一张床上,因为程学龙在外打工不回来过年。一连两天,程家全家人对我和妹妹很客气,确实把我们当客人看待,我也就稍稍宽心了。到程家的第三天,我和妹妹要走。因为大伯他们说,我和妹妹只在程家玩两天,妹妹坚持要走。程哲明俩口子说:“我们要杀猪了,你们吃了杀猪饭再走!”程学文母亲还说:“你们大伯家杀猪又不会给你们吃好的,你们姐妹俩就在这多吃点肉,吃两顿好的。腊月初一,程学文去请你们的大伯来吃饭,你们再玩几天,到时跟大伯一起走吧。”
我和妹妹听了,认为有道理,就留在了程家。
可是,腊月初一程学文一个人到大伯家接人,大伯却没来程家吃杀猪饭。程学文回来后,一切就变了。自此,我开始了暗无天日、受尽屈辱的日子,持续多年,生不如死!
程哲明说腊月初四是个好日子,把年猪杀了过年。在我家乡巫江县山区一带,接来吃杀猪饭的客人,除了亲戚长辈,就最看得起的人和最德高望的人。可见,程家老小是多么看重大伯!但是,大伯没有来程家。他不是不爱吃肉喝酒,而是故意助纣为虐。
腊月初一天快黑的时候,程学文才走到大伯家。听说程学文接他去吃杀猪饭,大伯开始还挺高兴的,说:“这么客气做啥子嘛,为了一顿饭走几十里路,没必要嘛!”
吃晚饭的时候,大伯不经意地说:“燕娃子还小,你要多多照顾她!”
程学文说:“她晚上跟娣娃子睡,在我家挺好的,大伯你放心吧。”
大伯愣了,随即大骂:“你个哈儿,一个男人连个女人都管不住,不如撞墙去,撞死掉算毬!难道还要我们金家人把你们俩口子往床上抱吗?——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威风!”
程学文气白了脸,暗自想,回家后一定把那个砍脑壳的弄到床上去。
第二天腊月初二,程学文叫大伯一起去吃杀猪饭,大伯骂道:“你个尖脑壳的,当老子没吃过杀猪饭啊!我告诉你,天天都有人请我吃杀猪饭,你回家去做回男人,才是大事!”
人没请到反而碰一鼻子灰,程学文气糊涂了。他在回家的路上咬牙切齿地发誓:“日妈的,金正龙你个老棺材知道啥呢!狗日的刚到福建就被我搞了!我不是男人,哼!”
程学文到家刚好吃晚饭,他把大伯的话说给他父母听了。他母亲对我说:“你大伯说得对嘛!他都把你卖给我们程家了,那就得同房吗?不同房怎么生娃娃呢?”
我没说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没有人性的大伯!
腊月初四,程家杀猪。
一大桌吃杀猪饭的人,其中就有程学文的表哥朋信海。朋信海是个兽医,一直在家种田,兼职兽医。他老婆戴泽兰则一直带着孩子在福建打工。由于老婆没在家,朋信海三天两天来程家噌饭吃,杀猪饭就更不用说了。当晚,他还住在程家,跟程学文睡一床。
晚上,妹妹说,大伯没来,我们自己走吧。
腊月初五,我和妹妹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
程学文和朋信海追上来,程学文一边追一边大骂:“日妈的格老子的,你大伯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不在这好好过起,想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追上我后,程学文嘴里骂的同时,手就开始打,对我拳打脚踢,后来干脆捡一根子打。我知道,由于大伯的激将法,更由于朋信海昨天晚上的挑唆,程学文个哈儿,打人根本就不知轻重。他一边打一边恨恨地说:“你大伯说老子不是男人,你说,我是男人吗?刚到福建我就搞了你,我是不是男人!”
我没哭,抱着头蹲地在上,任他打。妹妹发疯似地冲上来,大叫:“别打二姐——别打二姐——”朋信海嘻嘻笑着,拉开妹妹,冲着我说:“程家花钱买来的,还想跑,不想活了哈!我警告你,你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想跑可以,我们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耳朵,把你个狗日的搞破相,搞残废,看你还跑不跑!破相了就没有人要了,你再跑试试看!”
程学文的母亲过来也骂我:“程家花钱买来的,还想跑啊!瞎你娘的狗眼睛,打死你狗日的!不知好歹的娼子养的!在大伯家吃什么!在我们程家吃什么!是条狗也看得明白嘛。”
此时此刻,我彻底知道被骗了,被金家骗了,被大伯卖了。我一来程家,就等于被程家控制,想跑比登天还难!我恨程家人,也恨金家人,更恨大伯。罗元德出个馊主意,害死了我,我恨他!大伯骗我只在程家玩两天,我也恨他!更可恨的是,大伯竟然怂恿程学文这个哈儿强奸我,以使程学文征服我,制服我,他好安稳地拿着卖我的钱。
大伯和罗元德助纣为虐,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