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东西,已经被天龙甲的双掌打得七零八落,唯一完好的,只剩下他自己的那个小屋。
风秋镝却只能招架,且战且退,如果不是他已将“纵横天下”中的第九式“天外惊鸿”使得心意随形,早已丧命在天龙甲的拳下。
他一路闪躲天龙甲凌厉的攻势,一边向小屋退去。希望能利用小屋的地势,暂避锋芒。
天龙甲看他往小屋退去,却是横身一兜,挡在风秋镝与小屋之间,紧接着一式“大乐降魔”,身如坐禅入定一般,稳稳扎住,双拳却从左右同时交击风秋镝的太阳穴。
风秋镝见此,不由心念微动,但天龙甲双拳来势凶猛,他不及多想,一个“野马分鬃”,以慢制快,抬双手化力为圆,把天龙甲的劲力先牵后引,这正是太极拳中借力打力的妙招。紧接着欺身上前,中路疾进,一招“肘底捶”,翻身直打天龙甲的胸口。
天龙甲怪笑一声,拳到中路,左手忽变为爪,一把抓向风秋镝的肋下,右肘翻出,顶向风秋镝的左颊,这招“右金刚杵”变化奇速,打得是劲道十足,寸桥寸马。风秋镝眼见招数使老,未及变招,急忙使一个少林长拳中的“和尚撞钟”,腰一拧,头一低,双拳贯出,结结实实地打在天龙甲的胸口,而自己的右肩也却被天龙甲的右肘一肘顶到,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天龙甲只是上身晃了两下,风秋镝的拳头却如同击在一块厚厚的铁板之上,震得他剧痛钻心,又遭肘击,“蹬蹬蹬”连退三步,眼见着他的左臂垂下,竟似再也不能提起来了。
天龙甲并未乘胜追击,只是“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小子有这份功夫也算不易,可惜遇上了老夫,这是你倒霉,怨不得我!”说罢,他双掌一合,一招“天龙穿云”冲了过来,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前掌推出,后掌跟上,双掌掌力尽吐,掌风刚烈无比,把风秋镝的全身都笼罩在这掌风之下,看来,他是想用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把风秋镝立毙当场!
风秋镝却好像受了刚才那记“右金刚杵”一击,动作迟缓了不少,只见他上身微动,已是退后一步,却是猛然腾空跃起,接连踢出三脚,直奔天龙甲的上三路,天龙甲刚要变招,他在空中又是三脚,踢向天龙甲面门,天龙甲马上双拳变抓,双手犹如一双铁钩,抓向他的双脚,风秋镝此时却是变招奇快,再出三脚,迅捷无伦,在天龙甲双爪还未抓到之际,借力半空腾起,翻身而过,已越过天龙甲的头顶,翩如惊鸿,直接飞向小屋而去!
天龙甲一见,急转身形,再欲扑击而出,却惊见风秋镝已经站在小屋门口,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全然看不出已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的模样。
风秋镝看着天龙甲冷冷一笑,道:“我刚才一直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倒想请教一二。”
天龙甲已经杀得兴起,扬声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废话可讲?”说罢,作势又要扑上。
风秋镝却是牢牢盯着天龙甲的眼睛,缓缓地道:“杀人不眨眼的天龙甲,怎么会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花匠?这个花匠,又为什么,”说到这里,他忽然伸出右手,一下指向身侧窗台上,天龙甲刚才放好的那一盆君子兰,“对这盆君子兰,如此地小心翼翼?”
天龙甲听得此言,刚刚蓄势而发的双手一下凝在半空,眼中的瞳孔一下子突然收缩,他停了一下,慢慢地道:“你说什么?”
风秋镝看着天龙甲,说道:“你这里君子兰不下十几盆,都养在花棚,唯独这一盆,你分外当心,放到了自己的窗台,难道,这盆君子兰里,有什么蹊跷不成?”
天龙甲哈哈连声大笑,说道:“真是个书呆子,你以为你胡扯一气,老夫就不杀你了吗?”他虽然笑着,但眼中却毫无笑意。
风秋镝微微一笑,道:“有没有蹊跷,一看便知。”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说“一”字时,身子微动,右手一闪,已花盆将揽入怀中。说到“知”字时,左手已探入花盆,双眼却死死盯在天龙甲脸上。想当初他一招快擒萧文远,出手迅如疾风,即使天龙甲武功盖世,也没有料到他说出手就出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花盆拿到了手上。
看到风秋镝拿到花盆,天龙甲一声怒喝,势若疯虎,狂扑而上,要强抢这盆君子兰,他刚冲到风秋镝的面前,只听一声轻响,风秋镝已从君子兰层叠的叶片之中,抽出一柄清澈夺目,闪亮若电的软剑,他左手一抖,剑刃刚与天龙甲的双手相接,软剑竟如灵蛇一般,迅速卷上了天龙甲递到的双拳,他再将剑往回一收,只听得天龙甲一声痛哼,飞身急退,待到一丈开外以后,低头再看自己的双手时,竟已是鲜血淋漓。
风秋镝剑交右手,左手剑诀一领,对着天龙甲冷笑道:“既然剑名绝甲,就该你今日命绝此地!”说罢,低眉颔首,一剑虚指向地,面上似笑非笑,左手剑诀轻叩胸口,正是“纵横天下”九式中的第二式,集天下剑法之大成的“天若有情”。
穿门而出的白芒,眨眼之间,就到了风满楼的面前。
任何人,面对这道锋利无匹,由剑气凝成的白芒,只有退。
风满楼没有退,从学会拿剑开始到现在,他只退过一次,那一次,他失去了待他恩重如山的义父,诀别了相依为命的兄长,一个人从此背井离乡,浪迹天涯。
一个男孩,要走过怎样的路,才能成为一个男人?
那一天,他自己学会了长大。
那一天,他对自己发誓,这一生再不要这样的退却,这样的离开。
不退,就只能进。
风满楼直接冲向了白芒。
这一招实在是出人意料,连屋内的人,竟也微微地“咦”了一声。
白芒过处,鲜血溅出。
风满楼的白衣与白芒交错而过,他居然冲了过去!
他用自己的剑风护体,避开白芒的前端,从侧面冲向了书房!
从他到书房门口的这一路的雪地上,洒下了一串滚烫鲜红的血珠。
风满楼的血。
风满楼已经站到了书房的门口,这时,他的身形却忽然停住,只听得滴答之声作响,那是鲜血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地落在,已经破旧不堪的门槛之上。
一道狭长的伤口,从风满楼左边的嘴角一直延伸到他的耳后。不停渗出的红色鲜血,与他清冷如月惨白的脸庞,在落日的余晖映照下,竟显得分外狰狞。
只见他右掌大力推出,把书房原本虚掩的两扇房门,击得直飞进了屋里,出乎意料的是,屋里竟然暗得如同黑夜一般,风满楼紧跟着一下将左手的长剑掷进屋中,这一掷,他似乎已倾尽全力,只见一道雪亮的白光电闪而过,没入了屋内的黑暗之中。
屋内的人也在白光闪过时出手了!风满楼只觉得一股森冷入骨的剑气袭面而来,压得他无法喘息,甚至他脸上伤口流出的血,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他被这一击直接打得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到了半空,然后重重跌落在雪地之上。尽管他被打飞之前,又掷出一件物事还击,却好像因为已经力竭未逮,发出的东西,堪堪落在了门槛之上。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再次摔倒在地,紧接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显然已是受了重伤,他马上挣扎着坐起来,死死盯住书房里面的黑暗。
这时正在起风之时,冷风卷起雪花,直接灌进书房,稍顷,只听得又是一阵极低极低的却是撕心裂肺般地咳嗽声响了起来。
双方都没有出手,似乎都在等着这阵咳嗽声过去。
转眼之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暗得如同小屋中死一般的黑暗。
这时,屋内的人忽然说道:“你跟谁学的剑法?”
风满楼撑着身子站起来,朗声说道:“你可知道风玄机这个名字?”
屋内的人好像回忆了一下,才说道:“风玄机?没有听过。我上了年纪,记性也不那么好了。”说道这里,这个声音似乎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用剑的时候,天下无人用剑,就连上一次出剑,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语气里似乎充满了无可言说的骄傲,也充满了独孤求败的苦涩。
风满楼听闻此言,突然想到一个名字,只觉得全身血往上涌,他清了清嗓子,轻轻地问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个声音淡淡地道:“我没有名字,因我排行十三,别人叫我一声十三郎罢了。”
此刻风满楼已是面色大变,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剑神十三郎?”他的声音,在寒夜之中,竟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