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团队是富有经验的,我们的愿景是切合实际的,我们的内部管理是流畅的,我们的营销手段是有效的,为什么,我们卖不出去自己的产品?”
胡文轩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对着满屋子的人,和颜悦色地问着大家。
文轩洋酒行现在的情况很是微妙,尽管拿到了法国酒庄的总代理,去年和今年也做出了历年同期的最好业绩,但是利润却没有相应的增长,相反,还呈现出了下滑的趋势,这和加大法国红酒的市场推广有一定关系,也间接因为老胡搞了一个名为“红酒君子“的高端会所,前期投入颇大有关,据马斌讲,仅仅会所装修就花了一千万,公司利润全都变成了老胡拉拢各种关系的糖衣炮弹,现在大家可是连个毛都没见着的,所谓的HSM和HFB,已经完全变为人力资源部招聘新人时的一个噱头。大家看清了老胡不过是鼓足劲唱了一出空城计,大家的怨声载道和愤愤不平也就不足为奇了。
任晓华坐在胡文轩的旁边,看着眼前自己那一瓶“巴黎之花”矿泉水冒着气泡,过一会又看一眼自己已经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手指,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宋君寒的位子空着,缺了他那张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的的大红脸,和他那个大号的白瓷杯子,陈默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剩下的各个部门的总监和经理们分别落座在大会议桌的两边,安婷婷因为资历最浅,所以坐在了桌子的最后一个。
陈默和各个部门的员工散落地围坐在大会议桌的周围,大家显然已经没有了过去听老胡设计美好前景时的兴致,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胡文轩看到会议室里大家没精打采的样子,很是不爽,他走到大会议室的前面,用力敲着写满了各种符号和图表的白板,大声说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做出应有的业绩?这是需要我们好好反思的,”说着,他把手用力一挥,说道:“大家都要谈一谈,我们不能总是研究不出成果,研究出来就一定要有执行力,把我们的设想夯实落地。”
马斌是他们部门的副经理,坐在大会议桌的后半部分,他悄悄转过身来对身后的陈默小声说道:“他就说对了一样,研究,咱们是一直研究着呢,???”话还没说完,只听胡文轩在前面说道:“马斌啊,你有什么好想法啊,谈谈你们销售部有什么举措,找找问题出现的根源。”
马斌被胡文轩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激灵一下“蹭”地站了起来:“胡总,我觉得这个问题???,”他好像很深沉地停顿了一下,其实陈默知道他是在想词,“是不是还是请任总那边开始,因为我觉得任总会考虑得比我们更全面一点,而且???,”还在想词,陈默在心里偷笑。
“任总这边的市场推广,对于这个问题更有发言权。”马斌说完,面色严肃地一点头。这话说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啊,陈默暗想。
按常理来讲,一般这样的情况下,老胡也就顺水推舟地从任晓华开始,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一下,这个时候,大家比拼的,是讨论时的态度,样子是不是面红耳赤,声音是不是震耳欲聋,至于能不能解决问题,大家是不关心的。领导可以看见听见的,可是你的面红耳赤和震耳欲聋。以至于每次开完会,陈默都觉得自己眼前红光一片,两耳被震得警钟长鸣。
可是这回胡文轩也许是想换种方式,也许是刚才看见马斌和陈默说话,想给他点教训,他一摆手,说道:“就是从你开始,这回我们从一线开始,你们能接触到更多的实际情况,能谈得更有启发性。”皮球眨眼之间,就被老胡踢回给了马斌。
陈默清楚地知道马斌在销售部每天的工作是什么,就是天天和经销商喝大酒,唱歌桑拿一条龙,每天清醒的时候少,脑袋晕着的时候多,你要是让他谈这个,还不如让他直接干一杯三两的“牛二”来得痛快,总不成让马斌谈谈哪家的涮肉馆子地道,哪家卡拉ok的妈咪公道吧。马斌看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他看着会议室前面的白板,清清喉咙,慢慢说道:“这个事儿啊,我觉得,就像,像一个人跑长跑,他跑到一半,突然摔了一跤,其实道理很明显,大家都知道他摔了个跟头,大家也是知道他是怎么摔的,我们现在需要总结的,就是怎么防止他不再摔同样的跟头。”
大会议室一片静默,马斌的大白话要不是太高深了,把大家震住了,就是太不着边际了,把大家惊着了,陈默觉得,更像是后者成分居多。
胡文轩似乎也没有料到马斌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忽阴忽晴,不知道他是在暗自运气,还是想借着这番话,再给大家洗一回脑,正在这时,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说道:“我觉得马斌说的是一线的真实情况,市场是是随时变化的,我们要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我们的销售策略和销售方针,这样才能不断提高我们的业绩。”
说话的人是安婷婷,她刚说完,马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胡的态度明显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板着脸说道:“婷婷说的很好,说明她对我们销售,已经达到了HSM的认知高度,我们要都像婷婷那样,把我们的工作研究得更透彻,梳理得更明晰。”说到这里,还走到安婷婷那里,好像很是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里,连刚刚死里逃生的马斌,在坐下来的时候,都不忘了对着陈默意有所指地挤了挤眼睛,陈默无奈地笑了笑,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了解眼前的人和事,很多自己以为简单的事情,其实很复杂,而原先以为复杂的东西,却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简单,他看着胡文轩,任晓华,安婷婷,马斌,还有周围或是冷漠旁观,或是曲意逢迎的同事们,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个完全陌生的自己,看着身边一张张变幻的脸,他想起了电视上《动物世界》里的寄居蟹,为了躲避被吃掉的命运,在海滩上,匆忙地寻找可以躲藏进去的贝壳,这里的每一张脸,就是我们的贝壳,而躲在贝壳深处的,才是那个在夜里会做梦,会依稀记得自己梦想的人,但壳,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你只有活着,才能看见你的梦想。
因为开会的缘故,等陈默赶到楚楚拉琴的酒店时,楚楚已经背着琴在路边等他了,她站在泛着黄色光晕的路灯下,纯白色的围巾和她的笑容,在这个夜里,让这个世界,显得柔和而温暖。
陈默看着她急急钻进车里,小心地放好琴盒,然后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使劲搓着双手哈着气,一边连连说着冻死我了,一边把暖风开到最大,等到身子暖和一点,她半带撒娇似的说道:“今天还有麻辣婆娘吗?”陈默笑着说道:“没有喽。”
楚楚一下撅起了小嘴,小眉毛霎时就立了起来,理直气壮地生气道:“人家手都拉肿了,疼着呢,想吃点麻辣烫都没有,过分!”说完,她吸了吸鼻子,颇有把握的怀疑道:“咦,这车里辣鸡翅的味道,可是有点重啊?”话音未落,她一下从车前座的盒子里,拿出一袋红艳艳,油汪汪的东西。她欢呼道:“找到啦!”她很是得意地冲陈默做了个鬼脸,然后打开袋子,麻辣烫的味道一下充满了整个车里,陈默微笑着,发动了车子。
陈默开着车在四环路上疾驰,旁边的楚楚,心满意足地吮着手指上的红油,似乎还意犹未尽。忽然,她看着车窗外,欢快地叫着道:“下雪啦,下雪啦!”
陈默望向窗外,看到深黑色的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细小凌乱的雪花,从窗外飘过,这雪花,好像就是那些一一散落的,天上的星星,房屋,树木,道路,路灯,街上的行人,都慢慢被洒上一片耀眼的洁白,皎洁清冷的月光下的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楚楚久久地望着窗外,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好美,真想就一直这样。”然后她无言地圈住陈默的一只胳膊,把头轻轻依偎在他肩上,又好像自言自语地低低地说道:“好美。”
陈默没有说话,他放慢车速,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的娓娓动听的声音:“这首歌,是小丽点给她已经交往了五年的男友小鹏的,她说,谢谢你的陪伴,这一生有你真好,希望我们,能让我们的爱情走得更远,直到我们都已经老去,还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面请听,王菲的《乘客》。”
高架桥过去了,路口还有好多个。这旅途不曲折,一转眼就到了。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歌声好快乐,那歌手结婚了。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不是不快乐。白云苍白色,蓝天灰蓝色,我家快到了。我是这部车,第一个乘客,我不是不快乐。天空血红色,星星灰银色,你的爱人呢?YesI'mgoinghome,Imusthurryhome。Whereyourlifegoeson,soI'mgoinghome
Goinghomealone,andyourlifegoe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