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辞了工作，把那条手链扔进了垃圾桶，离开了那个只是意义上的家，我不想再和过去的自己，过去的人，有任何的联系，现在，唯一能够让我想到自己过去的，只有这个依稀记得的，周游世界的梦想。”
楚楚说的话如同梦呓，缓缓地在屋子里漂浮，沉静了片刻，她吐出两个字：“我冷。”
陈默伸出手抱住她，慢慢用力，把她越抱越紧，楚楚低低地耳语道：“抱紧我，陈默，再抱紧一点。”
陈默抱着她如同冰块一样颤抖着的身体，听见窗外低低的风声掠过，那风声，像极了一个女人，时断时续的呜咽。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最近交上来的report都是应付了事，连你的下属都做得比你好，这样下去我怎么再让你跟进法国酒庄的业务？”任晓华在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自己超大的黑色办公桌后面，凌厉的眼神穿过桌子上星巴克纯白色的杯子，直直地盯在陈默脸上。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已经把那杯滚烫的咖啡，瞬间冻成了冰碴，无声地站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紧张的寒气。
“你不是不知道，在我的team里，能够存在的，是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你现在的表现，非常令我失望。”
陈默低下头，说道：“抱歉，任总，我确实没有做好您交给的工作。”
“你对你这么糟糕的表现，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吗？”说到后面，任晓华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异常，显然她没有料到陈默的回答是如此简单。
陈默竟然微笑了一下，他很平静地道：“我无法在一周之内，完成对国内法国红酒市场分析的报告，同时，安排三个法国酒庄的第一批到货，联系货代，沟通海关，以及和酒庄酒的客户进行后续事项的确认，还有敲定和各大区经销商的分销协议，以及龙歌堡高端市场的推广计划，再完成总部的各项培训，还有完成要求每周提交的工作分类计划卡，每月一次运营汇报分析会的文件，目标管理进度汇报的PPT，执行力大数据管理调查，竞争对手竞争力分析，潜在业务竞争力分析???”
任晓华把拿起的咖啡杯“嘭”地一声放在桌上，打断他的话，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说你工作多了是吗？你要是做不了，有人来做！”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看着陈默接着说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只要结果！大家都处于这种状态，为什么别人能做，你做不了！”
陈默没有回答，固执地保持着沉默。任晓华盯着他，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法国酒的业务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负责了，你可以出去了。”说完，拿起手头的文件，再也没有看陈默一眼。
陈默走到门口，转过身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他欲言又止，轻轻吁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默走出任晓华房间，穿过有些安静得出奇的写字间，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同事们应该很清楚地听到了刚才任晓华和陈默的对话，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尽量回避着陈默，无论对陈默表示什么，都是很不明智的，陈默也很知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着电脑开始工作。紧接着，安婷婷被叫进任晓华的办公室，与陈默的谈话完全相反，任晓华的办公室里始终很安静，没过多久，任晓华和安婷婷两个人同时走出房间，两个人都是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任晓华一边对自己的秘书道：“我去HR找Jane。”一边走出了写字间。
而刚刚回到位子上的安婷婷，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分机键，两秒钟后，只听她旁边陈默的电话响了起来，陈默拿起电话，“你好，文轩酒行。”
陈默只听到话筒里传来安婷婷低低的一声法语：“Fumoir（吸烟室）。”然后只听见安婷婷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陈默握着听筒，停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电话。
等陈默走进暂时还空无一人的吸烟室，看见安婷婷正站在角落里，来回不安地走动着，不时还不自觉地拢一下头发上的刘海。
陈默慢慢走过去，看着她，安婷婷迎过来，急急地低声说道：“silence，到底怎么回事？任总说你不再负责法国酒的业务，在人力资源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让我先接着，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陈默没有回答她，自己先拿出烟来，然后想了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没有什么，不过是我们部门的工作安排，而且你跟进这个业务也有一段时间了，比较熟悉流程，由你负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安婷婷马上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咱们部门已经走了三个人，和人力说好要招的人又一直没有到位，到现在只有咱们剩下的这几个人在撑着，大家都是满负荷运转，每天都在加班，回家后凌晨一点还在做PPT，而且法国酒业务是你全程做下来的，我不过是一直跟着你在学习，现在突然这么调整，太不合情理了。”
陈默苦笑了一下，还是把烟拿了出来，他把烟点上，然后慢慢地说道：“这就是咱们公司的风格，或者说，这就是任总的风格，你没有完成她要求的任务，就让能完成的来做，哪个公司不一样，这很正常的。”
安婷婷继续摇着头，把声音压得低低地道：“她也看到了，我们谁也没闲着啊，工作量增加了好几倍，大家还是在尽力做，可是天天这么干，干得太累了啊，这么下去，咱们部门肯定还会有人走，胡总老说HSM和HFB，可到现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什么都没有看见啊，我们就连起码的加班费都没人问过，更别说涨工资了，”安婷婷好像已经攒了一肚子的话，现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安婷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反正我已经和任总说了，我接不了你的工作。”陈默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婷婷，笑了一下道：“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安婷婷也笑了起来，她好像完全没有料到陈默会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要是再接你的法国酒业务，神仙也干不完啊，再说???”她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只见马斌晃着着他那随着加班，却日渐横向发展的身子走进吸烟室，她就止住了话头，说了声“回头再说吧”，就匆匆地离开了。
马斌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安婷婷离去的背影，然后看着陈默，一边给他递过一根烟，一边假模假式地说道：“我，没有妨碍你们两位吧？”
陈默故作不知地瞄了他一眼，说道：“你说谁啊？”
马斌把正准备给陈默点烟的火机火苗一下调成最大，坏笑着说道：“你这家伙再装，就一把火把你点了。”
两个人点上烟，马斌透过香烟升起的阵阵烟雾，眯着眼睛看着陈默道：“兄弟我说句不当说的啊，???”陈默一下截住他下边的话：“你要是觉得不当说，你就别说了。”
马斌根本没理他，接着道：“你怎么把你那个观世音娘娘给惹着了？对你动那么大的肝火啊？”
陈默吸了一口烟，说道：“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然后抬起头，清清嗓子道：“累了，加班加累了。”
马斌一脸根本不相信的表情，嘟噜着肥厚的双下巴，撅着嘴道：“去你的吧，你问问这公司谁不加班，谁不累啊，就你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吸烟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然后才靠近陈默，低声问道：“你不是有什么好地方，准备跑路了吧？”
陈默很是鄙夷地说道：“跑路？你丫港片看多了吧，咱们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能跑到哪里去？”
马斌还是不相信：“起码轻松点的地方啊，周末有保证能休息啊，不像现在这样，累得跟孙子似的。”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啊，”说完，他忽然一脸坏笑地凑到陈默耳边，说道：“不是她对你有什么想法，你没满足领导吧？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身体不行，让领导不高兴了，给你‘咔嚓’了，对吧？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人家现在还是单身，有要求也是正常的，不过强烈一点罢了，毕竟年轻时也是大美女，你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陈默哭笑不得地一把推开马斌：“你丫没两句就原形毕露，这都哪跟哪啊，我不跟你闲扯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马斌随后跟了出来，在陈默后面怪笑着哼起了《虎口脱险》里的那个英国民歌：“鸳鸯喳，鸳鸯啼，你跟我来，我跟你，啦啦啦，啦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