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镝正要说话,铁战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摆手止住,瞟了一眼风秋镝,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要说我这一去会是凶多吉少,那对你兄弟二人,倒未尝不是件好事。”
风秋镝直视着铁战的双眼,说道:“耳环现在应该就在他们手上,我们兄弟见不到她回来,是不会走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和风满楼对视了一眼,接着道:“我们和你一起去萧家。
铁战“哈哈”连笑了两声,笑中尽是苦涩之意,摇头道:“想我铁战,十八岁入六扇门,身为捕快,拿人无数。你们是我的人犯,却要和我一起去缉拿击杀捕快的凶手,真是造化弄人啊。”
风秋镝正色道:“我们只求耳环能安然无恙,待此事了结,我们依然如前所言,任你处置。”
铁战摇头道:“不行。你们兄弟的心思我知道,但是我去,师出有名,我不但是六扇门的人,还是神机尉的副都统,我去要人,耳环姑娘还有可能回来,若是你们也去,不但耳环姑娘性命难保,恐怕还要搭上你们两个。”
风秋镝低头想了想,点点头道:“铁捕头说的是。我们兄弟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铁战为两人斟满酒盅,慨然道:“今晚料理好我这四位兄弟的后事,我就去萧家大院要人。和你们兄弟二人见面虽短,却觉得十分投缘,一起干了这杯,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风秋镝和风满楼双双举起酒杯,铁战笑对风满楼道:“今日和你不能大醉一场,等我回来,我们再喝个一醉方休!”
风满楼看着铁战,淡淡地道:“我还欠你一条命,我等你回来。”
三人一起将杯中酒一口灌下,稍顷片刻,只见铁战看着风家兄弟,长叹一声:“二位,得罪了。”
风秋镝闻听此言,心说不好,刚欲起身,只觉脑中天旋地转,眼皮发沉,气短身麻,不由惊道:“你,你这酒里。。。?”再看风满楼,已是倒在一旁,竟似已经人事不知,沉沉酣睡了一样。风秋镝此刻还想呼喊,但是已是脑袋昏沉,张不开口,铁战看着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以你兄弟二人的身手,我这帮手下拦是拦不住的,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你放心,这酒里的药,并无毒性,只不过是让人沉睡而已。”风秋镝的最后一眼,就是迷迷糊糊地看见铁战说完,站起身来,径自走了出去,然后他的身子往后一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风秋镝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他最先听到的,是屋顶上的冰雪,慢慢融化从檐下滴落的声音,然后是风满楼均匀的呼吸声。
他轻轻起身,推开房门,走出门外,抬眼便看到一个满脸虬髯,神色凝重的中年捕快拱手而立,站在门前,他身后一尺地方的雪地上,立着一根笔直的竹竿,因未到正午,竹竿在阳光下还有一段短短的倒影。
中年捕快见到风秋镝,马上沉声道:“总捕头知道二位醒来,必定有事要找他。所以他昨夜临走之前,已留话给二位。”
风秋镝剑眉一扬,眼光瞬间已是锋利如刀,他凝视着中年捕快,吐出一个字:“讲。”
中年捕快一字一顿地道:“总捕快临行前留下三句话,第一句是,他此次去萧家,是搜寻证人耳环姑娘和在天香楼击杀捕快的凶手,与别人无关。”
“第二句话是,他会在今日正午之前回来,如若不能在正午之前回来。。。?”中年捕快声音已是有些颤抖。
风秋镝听到这里,目光一凛,盯着中年捕快的眼睛,慢慢地道:“那又怎样?”
中年捕快接着道:“如若他不能在正午之前回来,那就是他未能缉拿凶手,也未能遵守和二位信上所约,他既已失约,之前所约种种,全在二位一念之间。”
这时,风满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风秋镝身后,他接口问道:“第三句话是什么。”
中年捕快低头道:“第三句是‘绝情枪’贺梧桐率领的神机尉和‘花锤’钟秀率领的神机军精锐,已距文口镇不足五十里,午夜子时即到,总捕头说,”说到这里,中年捕快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风家兄弟一眼,才接着说道:“还请二位,好自为之。”
风秋镝和风满楼并肩站着,地上的积雪初融,不时刮过的北风虽然还是寒冷异常,但清朗的天空,刺眼的阳光,还是给人带来一丝丝的暖意。他们两人如同标枪一样挺立着,好像毫不在意身边的冷暖,只是看着那根,已快缩至无影的竹竿。听完中年捕快的话,风秋镝和风满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冷冷地说道:“我们等。”
此刻,距文口镇四十里外的官道上,数十匹健马正在一路飞驰。天雪路滑,能够策马上路,已是不易,这些人却能打马飞奔,更见身手了得。马上的人都是身着黑色锦衣,身形轻捷,为首一人容貌清瘦,面如死灰,留着一绺灰白的短髯,而他的眸子,竟也闪着死灰一样的颜色,让人不寒而栗。在这灰眼人黑色锦衣的左肩上,绣着一只银色的长枪。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机尉正都统“绝情枪”贺梧桐,这一行人,正是他率领的神机尉。忽然间,只见他一下勒住胯下奔跑的快马,厉声对身后的人问道:“铁都统可有传来口信?”他身后的众人也都在同时勒马停住,足见神机尉训练有素,身手不凡,不是一般高手可比。
后边的人马上接口道:“铁都统没有口信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
贺梧桐想了一下,说道:“传我口令,让钟都统火速赶到,与我一起进镇缉拿钦犯!”
“得令!”只听一声呼喝,一匹健马已经拨转马头,向来路疾驰而去。
贺梧桐望向眼前铺满积雪,似乎没有尽头的官道,不由地紧紧手上的缰绳,暗自思忖:“除非有特别紧急的理由,铁战绝不会不传口信。莫非。。。”想到这里,他又是厉喝一声:“放出火信,我们直取文口镇!”说罢,已如一道飘飞的黑烟,带着一众神机尉沿官道飞奔而去。
而此刻,原先人声鼎沸的萧家大宅门前,已变得门可罗雀,毫无声息了。自从萧家父子在“非常茗”出事的消息传出后,萧家大宅里的仆从佣人,就跑得一干二净了。风家在文口镇满门抄斩的前车之鉴,人们还是记忆犹新,一旦听到这样的风吹草动,小命要紧,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两条腿,逃得慢的,说不定就和风家人一样,不明不白地做了冤死鬼。
偌大的萧家大宅里,只剩下潇湘阁里的萧家父子了。
萧文锦躺在萧老爷子的床上,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他的旁边,是已经气绝多时的萧文远。萧老爷子神情紧张,衣衫凌乱地靠在床边,一边不停地为萧文锦注入内力,一边口中喃喃地道:“文锦,文锦,你会醒过来的,你会醒过来的。文远也会醒过来的。我过会就把真气给他,他会大力金刚掌,没事的,没事的。”
萧文锦慢慢睁开眼睛,摸着触手已经变得冰冷的萧文远,再看着目光狂乱,变得手足无措的萧老爷子,低低地悲声道:“爹,爹。。。”
萧老爷子看他睁开眼睛,脸上一阵狂喜,不由叫道:“文锦吾儿,你醒过来了,好了好了,你这就好了,文远也会好的。你们都会好的。你们会位极人臣,我们还有皇上赏赐的荣华富贵,我们。。。”
萧文锦强撑着一口气,抓住萧老爷子的衣袖,低声道:“爹,文远,已经去了。”
“胡说!”萧老爷子一声断喝:“我儿不要乱说,文远没有事的,我们立了大功了,皇上要重重地赏赐我们的,那时我们萧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哈哈哈。。。”萧老爷子说着说着,竟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在阴暗的潇湘阁里,这凄厉若狂的笑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