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战和风家兄弟走出湖心亭,听到这凄厉恶毒的呼喊,不觉都是一怔,这萧老爷子的话,让三人心里都如翻江倒海一般,心事难平。
三人默默走出“非常茗”,行到中途,一直若有所思的风秋镝,忽然轻轻地摇摇头,他问铁战道:“铁捕头,你在何时接到我给你的信?”
铁战沉吟一下,说道:“应该是在两个时辰以前了,我一接到信,就安排人手,去天香楼看护耳环姑娘。”
风秋镝紧接着问道:“你可见到耳环姑娘了?”
铁战摇头苦笑道:“没有,我是直接赶来的,我知你们兄弟这次找萧家父子报仇,抱着必死之心,我要是来晚一步,怎么去刑部交人?”
风秋镝说一声“不好”,和风满楼对视一眼,铁战立时十分警觉地问道:“怎么?”风秋镝脸上竟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惊惧之色,他说道:“铁捕头,我们要马上赶回天香楼!”说完,架住风满楼,三人一路急行,来到天香楼,那平日里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天香楼门前已经乱成一团,三人定睛一看,只见耳环所在的小白楼,已是浓烟阵阵,火光冲天。
三人顾不得说话,急忙冲进小白楼里救人,但无奈火势太大,三人几次都没能进入屋里,只能呆呆地看着火舌肆虐,转眼之间,这小白楼已化成一片废墟。
铁战一看生此大变,连忙招人叫来当地捕快,灭火救人,因这火起的蹊跷,更要他们仔细查找蛛丝马迹,另让人盘查天香楼各色人等,不得轻易放走一个,更是暗中命人守住风家兄弟,以防再有突变,待到大火被完全扑灭,已是黄昏时分。
而风满楼静坐在一旁,他已上了金创药,虽然两肩伤口依然疼痛难忍,但他的脸上已经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看来伤势虽重,却已无大碍。风满楼这种拼命的打法,往往让他绝处逢生,但也经常让他身处险境,这次虽然重伤了萧文锦,可他付出的代价也实在不小。风秋镝站在风满楼旁边,护卫着满楼,看着小楼里不停挖出的烧焦的尸体,想着耳环生死未卜,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五内俱焚。
铁战此刻,正在废墟边上,仔细验看着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尸体,他越看越是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也是惊疑莫辨。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神态自若的铁战面色如此沉重呢?耳环姑娘,又到底是生是死呢?
不一会,已到掌灯时分,铁战来到风家兄弟身边,沉声道:“二位,借一步这边说话。”说罢,他引着风家兄弟来到天香楼旁边的酒肆,找了个清静的所在,招呼摆上酒菜,未待风家兄弟开言,自己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秋镝看着铁战,指着一桌酒菜,慢慢地道:“铁捕头,这是何意?”
铁战不发一言,也不相劝,连干三杯之后,才抬起头沉声道:“我和你兄弟二人,有一事相商。”
风秋镝眉头一扬,疑道:“铁捕头,我兄弟二人已是你手中的囚犯,你又怎会有事相商呢?”
铁战冷笑一声,将手中酒杯一推,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你今天托耳环姑娘给我的信,”铁战说到这里,目中精光如炬,看着风秋镝道:“不过,你这封信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以你兄弟身手,我是万万想不到你们愿意自认身份,束手就擒的。”
风秋镝苦笑道:“有你烈焰神刀出手在前,神机尉正副都统压阵在后,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会不自量力,妄图抗命拒捕?”
铁战不停地摇着头:“我不相信,如果说天底下真有这不要命的,你们兄弟两人肯定是头两个。只是我真的猜不透,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秋镝看了一眼身旁浑身浴血的风满楼,扬眉问说道:“我是不是在信中和你说,耳环姑娘是重要的证人,需要你派六扇门的人严加保护?”
“对。”
“我是不是和你约好,我兄弟二人今晚要来这里投案自首?”
“不错。”
“我是不是告诉你,只要耳环姑娘安然无恙,我们就愿任你发落?”
“信上你写得清清楚楚。”
“那为什么现在这里会起火?你派来的人呢?我们兄弟现在交代在你的手里,可耳环她人呢?我托付给你的人呢?!”
铁战听闻此言,只听“嘭”的一声大响,他的右手已经拍在桌子上,怒视着风家兄弟,厉声说道:“你能答应得如此痛快,那是因为你们兄弟俩,根本就没想活着回来!”
铁战此语一出,三人之间一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桌上摇曳不定的烛光,映着铁战与风秋镝对视凌厉的眼神,还有风满楼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默然良久之后,铁战用低低的声音说道:“你们能向我自承其罪,就是忌惮萧家父子行事狠毒,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在你们和他们决一死战之时,能有人保护耳环姑娘的安全。但我铁战,又岂是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你们兄弟投案自首的?我早上就接到眼线快报,说‘非常茗’有高手进出,又听说萧家父子要在湖心亭会友,再和你送信的时间一对,就不难猜出你的用意了。”
“不过,”铁战抬头看着风家兄弟:“不出你们所料,我派到天香楼保护耳环姑娘的人,根据刚才仵作检视,在起火之前,就都已经死了。”
风秋镝心头一紧,追问道:“怎么死的?”
铁战不答,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脸色铁青地道:“这四个人,都是我从六扇门挑选的好手,不要说寻常武林高手,就算是遇到神机尉,也能拼到百招开外,行事更是机警有加。但我仔细看过,他们被击杀时,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可见要么杀手是相熟之人,猝不及防,要么来人武功奇高,招架不住。而且他们四个死状极惨,一个被击中胸部,胸骨寸断而亡,一个是头颅被夹碎,另一个被横身扯裂,这三人都是一招毙命。还有一个,是被极刚猛的掌力重击后心,我仔细看过伤口,应该是类似金刚掌一类的武功。这最后一个被杀的,看样子还和对手比拼过一番内力,才伤重而亡的。”
风秋镝脱口说道:“是萧文远?”
铁战沉声道:“能有此掌力的,除他之外,恐怕就只有你了,但你是最不可能回来杀人的。”
风秋镝沉吟道:“难怪萧文远在湖心亭迟迟不肯出手,原来他是经过一番激战才回到‘非常茗’的,功力尚未恢复。我擒住他时,也觉得太过轻易,他的武功若说有十分,当时也只使出了六分。”
铁战摇摇头,面色沉重地说道:“这次出手的,应该是两个人,另一个人的武功远在萧文远之上,那三人被杀的手法手段惨烈,如出一辙,只有萧文远是在比拼内力后,才将最后一个捕快击毙。”
风秋镝和风满楼互相对视了一眼,默然良久,低头不语。
铁战再次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端起酒杯对着风家兄弟,脸上竟已满是悲愤之色:“这四人跟随我多年,不想这次未能全身而退,一战尽忠。既然身入公门,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马革裹尸,命当如此,但此人出手如此毒辣,杀人断身裂骨,不留全尸,手段狠绝之极。这一次,从公心而论,杀人偿命,我是捕快,自当将凶手缉拿归案。从江湖道义而论,我铁战也要为他们的妻儿老小,向凶手讨个公道!”说罢,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