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被寄予厚望的与龙歌堡的谈判,一开始,就陷入了这样令人尴尬的地步。
任晓华到底还是反应敏捷,她一看气氛僵在那里,连忙一边用眼睛示意在一边的陈默和安婷婷马上分发公司的宣传资料,一边直接站起来用英语说:“请各位法国同仁先看一下文轩洋酒行的资料和简介,过一会我们会有专人,专门向各位介绍中国红酒市场的巨大潜力,以及文轩在中国红酒行业的领先优势。”
此刻正襟危坐的胡文轩,正一脸春风,微笑地看着满脸不悦的木桶老爹,和他的吸血鬼儿子,不熟悉老胡谍战风格的法国人,也只能勉强地报以微笑回应。陈默估计此刻,老胡心里已经把木桶老爹的祖宗三代:老沙威,中沙威,小沙威统统问候一遍了。
这时,任晓华把安婷婷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安婷婷快速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任晓华,任晓华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安婷婷先开始犹豫一下,紧接着快速地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到大会议室的大屏幕前,打开电脑中事先做好的PPT,清清喉咙以后,面对着一群正在交头接耳的法国人,出人意料地,她用纯正流利的法语,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以及全程法语带给法国人的好感,木桶老爹紧绷着的老脸逐渐地放松下来,听着安婷婷的叙述,还不时提出几个自己的问题,安婷婷也都一一做了解答,从老木桶倾听她回答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的不悦已经开始变得专注而耐心,而从中国人和法国人开始变得轻松的表情来看,双方似乎也都又松了一口气。
等到安婷婷介绍完毕,木桶老爹带头对她的讲解鼓掌以表示赞赏,胡文轩更是把脸上的横肉充分舒展,笑得春光灿烂,双方已经重新回到了你侬我侬,轻松愉快的谈判气氛之中。
谈判的茶点间隙,马斌拉着陈默去吸烟室抽烟,他一边摇晃着他的大脑袋,一边说道:“你这个小丫头行啊,生把这场谈判给救回来了,你看见老头听完那歌时的表情了吗?跟存酒的橡木桶一个色了。”说完,自顾自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陈默笑着低声道:“谁知道老头有这个毛病啊,老胡后来那个笑得,都快乐成一朵花了,按他这风格,不知道恨成什么样呢?”
马斌连着点头道:“就是就是,心里不定把鬼子鞭尸多少遍了,哈哈哈哈。”说完,叉开五指做鞭尸状,嘴里还“啪啪”地有声地配合着。
两个人正聊得起劲,安婷婷走进吸烟室,看见他们,说道:“Silence,该进会议室了,下面轮到你的发言了。”
陈默连忙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故作姿态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忍着笑走向会议室,马斌古灵精怪地看了一眼她,随后坏笑着跟着陈默走了,只留下满脸狐疑的安婷婷,站在吸烟室的门口。
由于市场推广部的充分准备,以及安婷婷出色的临场发挥,这次与龙歌堡的谈判最终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文轩洋酒行如愿以偿,成为了龙歌堡中国区的总代理。胡文轩很明智地把谈判全权委托给了任晓华,只是在最后签约仪式上,最后和木桶老爹见了一面,当然,双方再次见面,苏珊大妈肯定是不能露脸的了,就连老胡颇为得意的狮子吼——“我在文轩”的口号,也悄悄的省略了,陈默看着笑比哭还难看的老胡,和笑得凶神恶煞的木桶老爹,以蒙古摔跤的姿势相互搂抱以示亲热的大幅彩色照片,出现在公司的各个角落时,才真正体会到“生活不易,全靠演技”这句至理名言的深意。
楚楚的工作找的并不顺利,她背着自己的小提琴,奔波于各个可能让她有机会演奏的地方,但更多的人在乎的,是她的美貌和她是否愿意为这个工作付出多大的代价,而不是她演奏的水平,陈默已经不止一次听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一个又一个语气或是暧昧,或是露骨的饭局邀请,每次听她这样挂上电话,陈默心里总是有点莫名的难受,有点莫名的烦躁,“没有演出也没什么的,我可以养你的,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陈默很认真地对楚楚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只是想让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而已。”楚楚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却又好像隐藏了什么,没有说出的东西。
陈默有些赌气地道:“我不喜欢那些人,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
楚楚调皮地看着陈默,坏笑着贴着他的脸低声道:“你——不高兴啦?担心我啦?”
陈默看着楚楚,很是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是吧,房子我们有了,不算大,但是有门有窗户,有阳光有月光,够咱们过日子住,车子呢,不算好,但好歹有四个轮子,比小蹦蹦强多了,里面还有空调呢,多好。。。。。。”
陈默还没有说完,楚楚已经乐得弯下了腰,她笑着一下趴到了床上,用手大力拍着被子,佯装生气一连声地说道:“陈默陈默,大骗子,大骗子,用个带空调的蹦蹦就想让我跟你一辈子!”
陈默也笑着躺到她身边,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仰望着天花板,突然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呢?”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楚楚也翻过身仰望着天花板,好像很认真地想着什么,然后支起身子,咬着嘴唇,歪着头看着陈默道:“我想要周游世界。”
陈默眼睛一亮:“真的?”
“嗯,”楚楚又一翻身,重新仰面躺下,用一种电影画外音一般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是的,周游世界。”
“上中学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个好学生,学习成绩在我们班里都是前三名,我和一个女同学很要好,班里不是她是第一,就是我是第一,但是我们俩真的很好,就是好到可以说喜欢哪个男生,可以换着穿对方的裙子的那种。后来,她在高中的时候,去了国外读书,临走的前一晚,我们聊了好久,她说,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们永远不分开,即使我们分开各自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也都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上一所好的大学,找一个好工作,遇到一个好男朋友,然后结婚,把他变成一个好老公。生活得幸福而快乐,对于那时的我们,好像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楚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突然说道:“给我一支烟吧。”,陈默起身,从床头找到烟,自己点上,然后把点好的烟,轻轻放到楚楚微启的双唇中,就在这一刻,陈默忽然看到,楚楚的眼里,含着两滴亮晶晶的东西。
“有一天,她在一张画报上,看见了一张香榭丽舍大街的图片,喜欢得不得了,天天神往着想去巴黎,每次看到她陶醉的表情,我都有点嫉妒了。她画画很好,我喜欢拉小提琴,那一段拉琴学画的日子里,我们一直都是相互鼓励对方,说如果到了巴黎,实在不行,她可以给人画素描,我可以在街头拉琴为生,所以一定要把画画拉琴学好,这样到我们流浪的时候,才能挣到钱。我们说着将来要一起去周游世界,”楚楚无声地笑笑,陈默看着她吐出的烟圈,袅袅盘旋地向上升起,“那时候,”楚楚吸了一口烟,慢慢继续说道:“流浪,当时我们说起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能,是我们俩都看了太多三毛的书吧?”
“临走的那天晚上,她送给我一个心形的胡桃木手链,深栗色的,很精致,手链上刻着她的英文名字,她说,她定做了两条,另一条上面,刻着我的英文名字,这样,我们不管走到哪里,分开多久,只要链子在,就像我们一直在一起一样。我还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很冷,我们俩,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一片一片的雪花飘下来,”楚楚的声音开始慢慢地低了下来,好像她的声音里,也飞起了清澈透明的雪花,“我们拉着手走着,走在繁华的街上,街道两边的橱窗明亮辉煌,路上人潮汹涌,很多的人向我们走来,又有很多的人,离我们而去。那时候,许巍刚刚有一首新歌,叫做《那一年》,在我们经过的街上,商店里,甚至别人的车里,都在播着这首歌,于是我们漫无目的,却好像又很坚定地走着,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首歌。”
那一年你正年轻
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
那理想世界就象一道光芒
在你心里闪耀着
怎能就让这不停燃烧的心
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
你决定上路就离开这城市
离开你深爱多年的姑娘
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
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
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
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
好象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
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
只能够挺胸勇往直前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
在寻找你该去的方向
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
再寻找你曾拥有的力量
“然后,那一年,就这样过去了,那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