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在执行力的培训课上,接到唐青的电话的。当时所有上课的员工,都在有节奏地鼓着掌,然后手舞足蹈地随着讲台上的韩琳琳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如同非洲某个部落求偶的舞蹈,此刻还是动作预热,还没有进行到精神饱满地大喊:“我在文轩,我快乐,我工作。”的桥段。
陈默走出大会议室,关上会议室的门,听到唐青冰凉的声音。
“我们见一面吧。”她说道。
陈默听着,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最后一面了,我要走了。”她接着说道。
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好。”
陈默走进“没事”酒吧的时候,发现唐青已经点好咖啡和啤酒,在那里等他了,他心内一阵诧异,因为,从来都是陈默等她的,因为唐青说,让男人等一等,是女人的特权,而能够等女人的男人,才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当时听到这句话,陈默觉得那不过是一个女孩的矫情,一个男人能不能等一个女人,很难说就是成熟的标志,但是唐青却对此深信不疑。而今天,等他的唐青,却是和往日,真的有所不同。
陈默坐到唐青对面,她今晚是全魅惑浓妆,短发挑染,深蓝色的眼影,僵尸系的腮红,极致诱惑的渔网黑丝,和一件,陈默从来没有把这种衣服和她联系起来的低胸装。
唐青看着陈默惊讶的眼神,笑了笑,撕开一袋糖包,倒进自己的咖啡杯中,她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在浓妆的效果下,显得冷艳而无所羁绊,显然她已经吸引了不少酒吧里男人的眼光,陈默猜想如果自己来得要是晚点,估计早就有人过来搭讪了。他心底开始有一丝好奇,今天的她,和自己认识的那个,衣着简洁只施淡妆的女子,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唐青呢?
唐青看着陈默看着自己有些发呆的样子,接着笑道:“看什么呢?不认识了?”
陈默伸手握住面前的冰啤酒,看着啤酒瓶上渗出的水珠,然后抬头对唐青笑着道:“你,好像和原先不一样了。”
唐青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哦”了一声,然后把面前的咖啡杯往旁边一推,两眼的目光瞬时变得尖利起来,她挑衅地探出身子,死死盯住陈默,用她温柔的声音慢慢说道:“那你说,有什么不同呢?”
陈默听出她话里,充满着暴风雨来临前那异常的平静,他试图让气氛缓和一点,也慢慢说道:“变得与众不同了。”
唐青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撇撇嘴,说道:“你们男的不就是喜欢这个吗?喜欢能让你们感觉到诱惑的吗?”她看着陈默,好像毫不经意地说道:“不就是堕落吗?谁不会啊。”
陈默看着唐青,面前这个女子一下变得如此陌生,让他无所适从,他知道是他先伤害了她,对于她而言,自己是一个罪人。
唐青身子往后一靠,把自己隐藏进连酒吧昏暗的灯光,都不能照进的角落,陈默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陈默苦笑一下,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此刻是如此遥远,横在两人面前这张狭长的茶几,竟如同银河一样不可逾越。
唐青在黑暗中说道:“我要出国了,下个月就走。”
陈默往嘴边送的啤酒瓶停了一下,然后灌下一大口,举起酒瓶说道:“那要祝贺你了,你终于美梦成真了。”
唐青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喃喃自语地道:“其实,从我们两个人一开始,我就有预感,我们不会长久的。”
“你是一个挺好的人,对我很好,真的,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也很快乐,我知道你曾经爱过我,”唐青闭上眼睛,摇了一下头,接着说道:“不过,那也,已经是过去了。”
“你就像,一只守在自己感情世界里的刺猬,敏感而骄傲,却又不肯面对现实,遇到问题,你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要不就卷成一团,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的心,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是想要享受你做游戏的时间,却没想过,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一直陪你玩下去的,你除了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之外,其实已经一无所有。你都没有办法回答自己,到底能不能给一个女人一个可靠的未来,不管是给我,还是别人。”
“其实,你说我冷,是因为我不像你,可以让自己的感觉做决定,可我真的不知道,能和你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将来,或者说,我们的将来,是不是,我真的想要的。”唐青很是嘲讽地笑笑,“那一天,你却帮我做了这个决定,生活有时候,真的像一部电影。”
陈默低着头,听着唐青的每一个字,听着她依旧温柔的嗓音,他觉得自己,在灯光下变得越来越小,小得像一只,惊慌失措无路可逃的蚂蚁。他忽然想逃开,逃的远远的,拿着手中这一瓶冰凉的啤酒。
“自从我们分手后,我有时候问自己,我们,这算是爱情吗?就像一直在两条平行的路上走着的人,互相看见了,彼此打个招呼,然后各自走开,我们好像,就从来没有认识过。”
“有时候,看着你,我也以为那是一种天长地久,那天,我回去收拾你的东西时,翻看我们的照片,”唐青轻笑着道:“就像歌里唱的一样,‘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说完,黑暗中的她,声音有些哽咽了。
陈默低下头,一言不发。
唐青,从黑暗中探出身子,黑色的低胸装和她雪白瘦削的肩膀,在明亮的光圈中,陈默感觉她就像一张被拉得紧紧的弓,他放下手中的啤酒,双手放在膝上,也慢慢探出身子,看着唐青在蓝色眼影之下,已经**的双眼,她微笑着慢慢说道:“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但至少你来了,我也能在走之前,说出我心里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不说再见了,我走了。”
陈默看着她拿起自己的包,迈着稍显凌乱却又坚定的步伐向门口走去,陈默回头凝望着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慢慢拿起桌上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任啤酒金黄色的泡沫顺着自己的下巴和脖子流下,这啤酒苦涩的味道,一滴滴地流入到心里。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感觉自己醉得,像一棵刚被伐倒的树,他一推开门,就抱住了给他开门的楚楚,紧紧地抱住,好像一松手就会失去她,楚楚一边用力扶住他,一边温柔地给他拍着背说道:“不能喝酒的人回来了?”他的
楚楚把他扶到沙发上,然后又倒了一杯温水,细心把水喂给他,陈默只是拉着楚楚的手,
看着她的眼睛,口中断着篇地不停说道:“楚楚,楚楚,你在吧?”楚楚一边柔声地应着,一边给他脱下外衣,直到陈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换成了沉沉的鼻息。
这时楚楚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悄悄走到里屋,关上门,慢慢把手机放到左手,又拿到右手,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凤姐,你好,。。。”
“我现在。。。不想去了,真的,真的,凤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一直都照顾我,。。。”
“不是,真的不是,凤姐,这不是钱的事情,我想过了。。。毕竟,我也是女人,最后也会想要找一个可以过一辈子的人。”楚楚说道这里,唇角不由得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没有,没有,这个。。。算是找到了吧,。。。”楚楚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谢凤姐,真的不去了,我真的不想,再放过自己觉得对的人,其实。。。我还有个打算,我想重新去找一份别的工作,嗯,我正在找。。。”
“其实没想过那么多,真的,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想好了,嗯,谢谢凤姐。”
楚楚挂断电话,长长吁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慢慢走过去,靠在沙发边上,静静地看着陈默如同婴儿一样的睡相,然后微笑着把他的头,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前,听着他沉沉的鼾声,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这时窗外传来,不知道从谁家放出的歌声: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香烟,氲成一滩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感情说穿了一个人挣脱的一人去捡,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辩,女人实在无需楚楚可怜,总之那几年你们两个没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