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徐辉祖就起身在客栈内的桌子上伏案研读兵书。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大人,是我。”
“进来吧。”
只见一个士兵将领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门。
“近日可有什么线索?”坐在凳子上的徐辉祖抿了一口茶,紧张地问道。
“回禀大人,城中各部门都已经严加防守,但。。。尚未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我们来到这滁州城,也已经有好几日了吧。”
“回大人,从进城那日算起,今日是第三日。”
“你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分别赶到凤阳,徐州以及由应天行至北平可能经过的沿途各城,通知各地的城守,近日加强戒备,严加防范。如遇罪犯,切勿声张,打草惊蛇,暗地里设下埋伏,务必将他们一举拿下。另外,明日启程,去凤阳。”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御书房内,朱允炆一边批阅着数不尽的奏折,一边愁眉不展地叹气。
奴才们送来的午膳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已经凉透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王忠见自己劝不动皇上,只好站在书房外守着。
黄子澄忧心皇上的近况,于是来到御书房,打算进去探望皇上。
“王公公,皇上近况如何?”
“黄大人,你可算来了,正好进去帮我劝劝皇上吧!唉,皇上近日胃口不好,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奴才们怎么劝都没用。不仅如此,皇上还总皱着眉头,下早朝之后时常站在偏殿外望着这脚下的紫禁城叹气。夜里也睡得不安稳,常常从梦中惊醒,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叛贼一日没有缉拿归案,皇上必定忧心忡忡。已是入秋时节了,皇上既没有胃口用膳,不如吩咐御厨房炖点儿银耳枸杞冰糖雪梨羹给陛下清热降火吧,再配上先帝在世时陛下最爱吃的杏仁酥和芸豆卷,想必陛下多多少少能吃下去一些。”
“老奴惭愧,竟然没有想到这些,还是黄大人了解陛下的喜好,思虑周全啊!老奴这就去准备。”
“那就有劳公公了。”黄子澄看着王忠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他也真是老糊涂了,还没进去给自己通传,就急匆匆地去御膳房给皇上准备点心了。也罢,都是忧君心切啊。
黄子澄轻轻地踱步走进御书房,正专注于手中奏折朱允炆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
“微臣参见皇上。”他见皇上正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不忍打扰,站在书房内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行礼。
“谁让你进来的?朕不是说了。。。”朱允炆正心烦呢,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个不请自来还没有让王忠通传的大臣,本来想怒斥他一顿,再将他赶出去的,一抬头看见是黄子澄,立刻将原本要苛责的话收了回去。“原来是黄爱卿,快快请起。”
“谢陛下。王公公去御膳房给皇上准备点心了,因此微臣没有让王公公通传,就斗胆擅自进入御书房,请皇上恕微臣不敬之罪。”
“黄爱卿无需多礼,朕自小就跟着你学习,先帝也很器重你。论辈分你是朕的长辈,论礼数先生也算是朕的老师了,你我之间又何须计较这些?”
“谢陛下宽恕。”
“黄爱卿今日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并无要事,只是微臣担心皇上为了燕世子等三人的事忧心,寝食难安,所以特此前来拜见皇上。”
“知我者非先生莫属。自燕世子一行人逃离京师,已有五日了吧?”
“是,难为皇上记得如此清楚。皇上切勿忧心过度,保重龙体要紧啊!至于燕世子一行人等,徐大人已经带着兵马前去追捕了,想必再过些时日,就能将他们擒获,押送回京师。”
“都怪朕当初太大意了,没有及时扣押他们,才让他们有机可乘,逃出京师,以至于酿成大祸啊!”
“陛下莫要自责,谁能料到那高阳郡王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狡诈,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肆意妄为。此等奸佞之辈,定要早日将其擒拿伏法,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何等荒谬叛逆的事情来。更何况此事臣等也有劝说不力和监管不严之责,还请陛下宽心。”
“徐大人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叫朕如何宽心啊!”朱允炆愤慨地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起身向窗边走去。
“皇上,此等缉拿逆贼归案的事急不得啊!眼下最重要的是皇上保重龙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没有擒获燕世子一行人,他们也坐实了藐视天威,私自逃离京师以及假传圣谕之罪,这可是死罪啊!皇上大可派人光明正大地前去抓人,若是燕王执意要包庇他们,那就是公然抗旨,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到时便可派遣朝中良将前去北平将他们一举拿下。”
“朕知道爱卿说这些话是为了宽慰朕,但朕心里明白以燕王的兵力,即便派遣大将前去,我们也是着实占不了便宜的。”
“皇上此言差矣,即便是势均力敌,我们也有五成胜算。必要之时,我们还可以先下手为强,杀他个措手不及。”
“可他毕竟是朕的亲叔叔啊!只要他没有走出最后一步,朕始终不愿意下旨杀他。朕实在是不忍心对他下手,况且朕也不想落得个不顾血脉之情的杀叔罪名,遗臭万年啊!”
“唉,皇上终究还是太过善良,可善良也是要视情况而定的啊!面对燕王这等豺狼虎豹之辈,若是一味的心慈手软,只会让他们占了先机,让我们错失良机啊!”
“也罢,此事暂且搁置,容朕再好好想想,今后再议。”
“是,那微臣先行告退。”
“嗯。”朱允炆背对着黄子澄,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
朱高煦跟随着樵夫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山,来到樵夫家中。
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农妇出来迎接。“怎么才回来啊?”
“路上遇到一位寻亲赶路的公子,在山中找水源迷了路,我见他风尘仆仆的,应该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怪不容易的,就将他领回来了。”
“哦,既是如此,公子先请坐吧,我去打点儿水来。”
“好,有劳这位大嫂了。”
朱高煦坐在简陋的木屋内,四处观望着。屋顶上悬挂着几根零落的玉米,屋内墙角处堆放着一些麦穗。炉灶上蒸着荞麦做的馒头,香气扑鼻。担心吃了干粮会口渴的他一直没吃东西,此时感觉到饥肠辘辘。
“公子,水来了,你先喝一碗吧,把水壶给我,我给你装水去。”
“大嫂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你给我带路,我自己来装水就好。”朱高煦连忙起身道谢。
“不必了,公子,你就安心在这里坐着歇息一会儿吧!来者是客,我们理应好好招待。更何况看公子的衣着打扮,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平日里一定没有干过粗活。连日赶路已经很辛苦了,今天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想必已经疲惫不堪了,还是由我这个主人来给你端茶倒水吧。”
“你就让她给你装水吧,我们住在这深山里,难得有贵客来访,她这个没见过世面村妇自然是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那就劳烦大嫂了。”朱高煦将手中的两个水壶递给妇人,妇人笑着去院子里给他装水。
“走了这么久的路,一定也饿了吧?刚出锅的馒头,尝尝吧!”樵夫端来一盘馒头放在朱高煦面前。
朱高煦本想拒绝,奈何腹中饥饿,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他想了两秒,然后对樵夫说:“大哥,不知你是否能够拿一件你平日里穿的干净的旧衣服给我?”
“可以啊,你跟我来。”
朱高煦跟着樵夫来到卧房中,樵夫从简陋的衣柜里拿出一件泥土色的粗布衣衫递给朱高煦。“这件是最新的了,只穿过一两次。”
“好,谢谢。”朱高煦说着就将身上穿着的幽兰色丝绸衫袍换了下来。“刚才走得匆忙,我身上也没带银两,只有这件衣服还值点儿钱,洗干净了兴许还能卖点儿银子。”
“公子这是何意啊?我这破布衣裳不值钱的,公子不嫌弃已是难得,何须公子的衣服作为抵押?”
“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用这件衣服来做抵押的。大哥大嫂待我如此不薄,给我水喝,还帮我把水壶都装满了,我本不该再要求什么。只是我们带的干粮不够了,还有数日的路程才能进城,我不忍看着我的两个兄弟饿着肚子跟着我一路跋山涉水,恐怕还得向大哥大嫂要点儿干粮。”
“没问题啊,不就是几个馒头嘛,刚蒸好的几个全都给你了!”
“大哥,盘子里的那几个可能不够,还得再问你多要几个。现如今我们兄弟三人正值落难,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浑身上下值钱的也就剩这件衣服了。因此只好将这件衣服赠予大哥,聊表谢意,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这。。。”
“还请大哥务必要收下才好,否则我愧疚难当,是断然不敢向大哥要干粮带走的。”
“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多谢大哥成全。”
朱高煦和樵夫走出卧房,来到前厅,妇人招呼朱高煦留下来吃饭。
“公子在此稍候,我去炒两个菜来,给公子享用。”
“不不,不必了,我的两个兄弟还在山下等着我给他们带水呢。上山这段时间估计已经让他们久等了,我若是再不赶紧回去,恐怕他们会担心我除了什么意外。”
“公子当真这就急着要走,片刻也不肯停留吗?”
“多谢大哥大嫂的盛情款待,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的确有急事在身,两个兄弟在山下等着我,回去后还要接着赶路,实在不便久留,还请大嫂见谅。”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你了。厨房里还有几个馒头,连同房梁上挂着的几根玉米和桌上的这盘馒头,一并给公子带上吧。”妇人说着,就用一块干净厚实的棉纱布,将馒头和玉米都包在里面,外面又用一块很大粗麻布包了一层,系好之后,递给了朱高煦。
“多谢大哥大嫂,那我这就告辞了,还望大哥大嫂多多保重。”
“公子你慢走啊。”妇人热情地招呼道。
“天色快暗了,下山时要小心山里的野兽。”樵夫叮嘱道。
“好,我一定多加小心,大哥大嫂,后会有期。”朱高煦说完就转身下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