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骑马前行不到半个时辰,朱高炽便感觉到路线的迥异,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弟,你为何不走城中大路,而偏偏要从这荒郊野外偏僻的羊肠小道走,这不是绕了远路吗?况且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可以歇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吃的了。日后我们的干粮吃完了,就算我们有银两也买不到吃的啊!这样下去我们如何度过这些时日啊?”
“大哥方才所说的我都考虑到了,但是如今我们别无选择了。以我对舅父的了解,他应该早就已经向皇上请旨派兵追拿我们了。可是前几日我们一路追兵都没有遇到,太过一帆风顺反倒不是什么好预兆,若是我们三人继续在城中明目张胆地赶路前进,很容易被追兵发现,免不了一场恶战。我们从小路绕路而行,不仅可以避开大部分追兵,保存体力;而且即使遇到追兵,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容易藏身,争取时间。”朱高煦放慢速度,不辞劳苦地解释道。
“二弟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朱高炽感到羞愧难当。
“大哥有此顾虑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不必过于苛责。至于干粮,若是天公作美,无疾风骤雨,一路顺利的话,应该刚好足够两天了。等到了凤阳一带,我再独自进城买些干粮。”
“如此便好,那我就放心了。”朱高炽听到朱高煦的话,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总算可以暂时定下心来了。
不知不觉中一天又过去了,朱高煦不知疲惫地驾马赶路,宝马虽比寻常的马儿体力要强得多,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连续数日高强度地长途跋涉本来就已经很耗体力了,更何况还载着三个人。见马儿的速度越来越慢,朱高煦心中十分着急,由于担心挥动马鞭会伤到朱高燧和朱高炽,他只好时不时地用力拍打马背和马脖子的交界处,以此示意马儿加快速度。
“二弟,我看不如我们暂停赶路,下马稍作休息吧。你面色倦怠,想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看这宝马也已经到了体力极限,快撑不下去了。我知道你急着赶路,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赶路也不急于着一时啊。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要是再勉强支撑着赶路,你和宝马都会累倒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朱高炽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朱高煦本想高声拒绝,以证明自己精神抖擞,还能继续赶路。奈何当他卯足了劲儿要开口之时,却发现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感,干到几乎无法出声。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快一天滴水未进了,于是放弃了逞强挣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朱高炽的话。
朱高煦一个侧身下马,如此寻常的动作本该像平时一样步伐稳健,可是由于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缺水,有些虚脱,猛地下马往地上一踩,脚受到地面反震,竟然抽筋了。一阵猛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整条右腿,但他咬牙坚持着,没有发出任何低吟,甚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稍稍停顿了一秒,试着将支撑身体的主要力量转移到左腿上来,然后伸出手准备抱朱高燧下马。却没想到朱高燧自己跳下了马,还对他说道:“二哥,你太累了,不用你抱我了。而且我可以和你一起扶大哥下马。”说完便对朱高炽伸出手。朱高煦见朱高燧如此懂事,心中满是感动,一时感慨颇多,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以动作代替语言,看着他笑着点点头,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许,然后和他一起将朱高炽扶了下来。
朱高炽对于朱高燧的转变感到十分欣喜,投以赞许的目光,毫不吝啬地称赞道:“三弟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是啊,我们高燧越来越能干了!”朱高煦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来。
“那是自然,能够替大哥二哥分忧,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啦!”朱高燧难得听到大哥二哥一起表扬他,心里别提有多的开心了。
朱高煦拖着抽筋的右脚,左脚勉强撑着自己站稳,迫不及待地从包袱里已经拿出水壶,大口大口地痛饮着,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两个水壶里的水都喝的滴水不剩。那副仰天疾饮的模样把朱高炽和朱高燧都看傻了。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朱高煦现在已经渴到可以喝下一坛水了。
喝了水的朱高煦精神状态立刻恢复了大半,他拿着剩下的一个水壶和干粮递给朱高炽和朱高燧,“大哥,三弟,你们先把这水喝了,就着水吃点干粮。一会儿我再去附近山里找找有没有山涧什么的,打点水过来。
“好。二弟,你也吃点吧!”朱高炽拿着一块饼递给朱高煦。
“我现在不吃,否则又该渴了。一会儿我找到水源,喝足了水再吃,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朱高煦推脱道。
“那也好。”
应天府御书房内。
“皇上,该用午膳了,您看。。。”王公公见已过正午时分,朱允炆仍在御书房内伏案处理公文,丝毫没有要用膳的意思,担心他饿坏了身子,于是不得不进屋提醒他。
朱允炆抬起头看看窗外,“这么快就到正午了吗?”
“是啊,陛下。”王忠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那朕这就去。”朱允炆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奏折。起身正准备前去用膳,刚走到御书房门口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王忠见朱允炆忽然停下了脚步,立刻觉察到他有些不对劲,便走近朱允炆,低声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
“倒也算不上十万火急,但确实不可忽视。朕只是忽然想起,前几日派魏国公领兵捉拿燕王世子等兄弟三人,如今可有消息?”朱允炆淡淡地问道。
“回禀皇上,魏国公至今未归,还未传来擒获他们三人的消息。不过老奴听说,魏国公在京城中没有搜到他们三人,于是兵分三路,沿着去往北平的路线分别走水路和陆路追捕,还有一路快马加鞭,负责率先赶至从京师到北平的必经之路上的每个县城,通知城守严加防范此三人,并且张贴布告,将他们三人的画像公诸于众,举报者重重有赏。如此一来,即使他们逃出了开封府,也难以逃过这一路上的重重追捕。”
“如此魏国公真是劳心劳力,等抓获了他们三人,朕定要重重赏他才是。”
“皇上英明。”
“二弟,你去打水为何牵着马?”
“若是找到了水源就让它在那里多喝点水,它一定也渴坏了。”
“也是,那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朱高煦牵着马缓缓走向山中深处,寻找水源。
滁州城内。
“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滁州城的守城士兵将徐辉祖所带的一队人马拦了下来。
徐辉祖尚未开口,他身后紧紧跟随的小将就忍不住开始呵斥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见到中军都督徐大人,还不快快让路!”
徐辉祖也并没有摆架子,默默地从腰间拿出令牌示意给他们看。
“参见徐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还请徐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看过令牌之后,守卫立刻放行,并且跪下行礼道歉。
“徐大人奉皇上之命亲自带兵前来追拿燕王世子等三人,现在要在城内全城搜捕,并且张贴通缉令,若有他们三人的踪迹和线索,务必及时上报,重重有赏。”跟在徐辉祖身后的小将一边高声宣布,一边将准备好要张贴的布告递给守卫。
“是,小的明白。”守卫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地接过布告,连头都没敢抬起来。
“大人,小的这就去通知城守大人,来迎接您,给您接风洗尘。”另一个守卫殷勤的说道。
“不必了,本将军来这里是缉拿要犯的,不是来游历的,我自己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就行了,无须兴师动众,劳烦他人。”
“是,恭送徐大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朱高煦打水回来,朱高燧有些着急了。
“大哥,二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再耐心等等吧,说不定附近没有水源,他去更远的地方找水了。”
“要不我去找找他吧?”
“不行,你去了若是找到他还好,若是没有找到他,反而迷路了把自己给走丢了,那等你二哥回来,又要费心劳力地去找你啦!”
“大哥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再等等吧。”
朱高煦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上了山,走了许久也没看见有水。所幸在半山腰处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朱高煦立刻向他打听。
“大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打到水吗?”
“这附近可没有水啊,水源离这里还远着呢!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穷人,怎么会沦落到这荒山野岭里来?”
“哦,大哥有所不知,我和我的兄弟是要去北平投奔亲人的,恰好路过这里,带的水都喝完了,干粮也所剩无几,我也是不得已这才上山寻水。”
“既然这样,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就跟我上山顶去我家打点儿水吧!”
“好,多谢大哥出手相助,那就有劳大哥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