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朱高炽的上课并将他安顿好之后,朱高煦开始生火烤鱼。他先选用几根较为粗壮的树枝,然后将树枝的前端削尖,从鱼嘴处插入,至鱼尾穿出,把鱼一条条穿在树枝上,然后和朱高燧一起开始烤鱼。
他将烤好的第一串鱼递给了朱高炽,“来,大哥,你先吃一口尝尝熟了没。我怕烤糊了,所以没敢烤太久,若是没熟我就再继续烤一会儿。”
朱高炽看着平日里在燕王府中从来没干过粗活的朱高煦被烟熏得发灰的脸,哽咽着接过烤鱼,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虽然此刻伤口正火辣辣地疼,但是他的心里却感到无比温暖。“熟了,而且味道很鲜美。”
朱高煦笑着说:“熟了就好,不过大哥说味道鲜美我可不信,这没有油盐酱醋的烤鱼,怎么能好吃呢?”
“你烤的,大哥吃着心里甜,嘴里自然鲜美。”
“哈哈,那就多谢大哥赏脸了。既然大哥喜欢,我还烤给你吃!”
“我这刚开始吃呢,你先烤给自己吃吧!这鱼要趁热吃,放凉了就腥了。”
“好,那我烤一串犒劳犒劳自己,大哥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烤!”
“嗯。”
“二哥你看,我这条鱼是不是烤糊了?”朱高燧将自己烤的鱼伸到朱高煦面前给他看。
“是啊,要两面轮流烤,反复翻转,你一直烤一面当然会糊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唉,原本还想着和二哥比赛谁烤的好吃,现在看来我果然比不上二哥会烤鱼。”朱高燧一脸沮丧的表情。
“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从来没烤过,没烤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一串呢就当做是练手了,现在我教会你如何烤鱼了,接下来我们才开始正式比赛,怎么样?”朱高煦拍拍他的头鼓励道。
“好啊好啊!”朱高燧兴奋地跳了起来。
朱高炽看着两个弟弟打闹嬉戏,心中不免感慨颇多。难得他们在身处逃亡的逆境之中还能如此乐观,让自己得以听见这一片欢声笑语。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显得格外朝气蓬勃。朱高炽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心里默默地想着:如果自己和两个弟弟不是身在帝王家,而是生在平民百姓家,或许日子会清苦平淡许多,但是这样无忧无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会比现在要轻松快乐很多吧。不知不觉他有些乏了,渐渐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朱高煦拿着烤好的鱼再次给朱高炽送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在朱高燧身旁又重新点燃了一小堆柴火,供他取暖。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开,并对朱高燧叮嘱道:“大哥睡着了,咱们说话声音小一些。”朱高燧听了识趣地点点头。
朱高煦独自走到江边打水,看着江水中月光的倒影,忽然觉得它明晃晃地刺眼。曾几何时,他被安排去京师与朱允炆等众多皇孙一同读书,由于他对那些之乎者也丝毫不感兴趣,觉得甚是无趣,便想尽办法偷跑出来玩耍。于是被皇祖父严厉的责骂,母妃知道后要求父亲责罚自己,而父王不但没有苛责,反而笑着询问自己喜欢什么,志在何处。当时年幼无知,自然是不懂掩饰什么,便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说自己不喜欢读书,喜欢骑马射箭,以后想像父王一样驰骋沙场,杀敌护国,做个让敌人闻风丧胆,让百姓敬仰的大英雄。父王听后十分开心,骑马带着自己来到江边,看着这滚滚东流的江水,巍峨连绵的青山,给自己讲述他儿时的种种悲惨经历。从那以后,自己想要替父争光,打败所有对手的念头就在心中根深蒂固了。
可是如今的状况,别说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了,就连是否能保全自己和兄弟的性命,安全回到北平都还未可知。想到这里,朱高煦不禁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当他端着水回到火堆前,发现朱高燧也已经靠着石头睡着了。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竹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轻轻地给他盖上。
夜已深,可是朱高煦却迟迟难以入眠。虽然他在朱高炽和朱高燧面前总是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但那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而不得不表现出的假象。实际上朱高煦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担忧追兵追上来,担忧所到之处有人认出他们来,担忧他无法安全将大哥和三弟护送回北平。其实,他早在从京师离开之前便计划好了路线和日程,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完全放心。因为他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料,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紧急情况和突发事件,而这些突发事件并不是他所能预测和计划到的。但他别无选择,如今他肩负着保护兄弟回到封地,为父王解决后顾之忧的重任,只能拿出勇气奋力一搏,与老天爷进行这一场豪赌。
第二天一大早,朱高燧就被直射到脸上的阳光照醒了,嘴里一边哼哼唧唧地嘟囔着,一边翻过身子背对着阳光打算继续睡。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是忍不住要去逗逗他的。于是他悄悄走到他身后蹲下来,用竹叶挠他的脖子。朱高燧觉得脖子痒痒的,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抓,朱高煦见状立刻将竹叶拿走,待他继续入睡后又用竹叶挠他的耳朵。这下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并因为身体对痒的反射本能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朱高煦看见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十分开心,笑得像个孩子。朱高燧本就睡得不熟,被他的笑声惊扰,一个激灵爬起来,指着朱高燧笑道:“二哥已是接近弱冠之年之人了,没想到还这般幼稚,竟如此戏弄我。”
朱高煦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故作深沉地回复道:“我这不是想办法叫你起床嘛,又不能打又不能骂,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呗。”说完便起身离开。
朱高燧岂能善罢甘休,继续在他身后追喊道:“二哥可真会抵赖,要说这口是心非的本领啊,任谁也比不过二哥了,哼。”
朱高燧的这句话本是无心,却说中了朱高煦的软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向找些什么话来掩饰,却实在是无力反驳,于是以沉默代替回答。他假装没听见朱高燧的话,走到朱高炽身边询问他的伤势。
“大哥,你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二弟的藤蔓很管用。”
“那就好,我们带些络石藤上路,今晚还得再换一次药。等过了江进了滁州城,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必了,到时候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何必浪费银子,徒增麻烦。”
“到时候看你的伤口愈合得如何再决定看不看大夫吧。”
“也好。”
“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好。”
“三弟,你过来扶着大哥,我去把马牵到竹筏上。”朱高煦说完就拿起鼓鼓囊囊的包袱,向江边走去。
朱高燧小心搀扶着本就有足疾,腿又受了伤的朱高炽,艰难地走到江边。站在竹筏上的朱高煦见状立刻向前跨了一大步,伸出手将朱高炽拉上竹筏,待朱高炽坐稳后,又将朱高燧拉了上来。
朱高煦卖力地用竹竿做的船桨划着,竹筏在江面上缓缓移动,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绿叶漂浮在江水之上。所幸这几日江上都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片乌云,更没有落下一滴雨点。就连风也只是轻柔和煦的微风,惊扰不了江面的宁静,因此竹筏也不至于过分摇晃。温暖的春风夹杂着冬末还未散尽的清洌,席卷了山中树木的清幽气息,吹拂着面庞,不失为一种难得的享受。朱高燧沉醉在江上这如画的景色里,有那么半晌,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在逃命。
在江上划行了近两个时辰,晌午时分,终于到达了对岸。朱高燧不由得激动地尖叫起来。“大哥你看,我们靠岸了!”他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摇晃着朱高炽的胳膊。“三弟,亏得我长得结实,否则这胳膊都要被你摇散架啦!”朱高炽无奈地苦笑着。
朱高煦将竹筏靠岸并小心停稳,先和朱高燧一起将朱高炽扶上岸,再将宝马牵上岸。他回头看了一眼竹筏和江面,心中暗自立下宏愿:若是这次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北平,那么下次再从此地渡江之时,便是他助父攻城,夺位称帝之日。
“二哥,你在发什么呆呢?咱们赶紧上路吧!”朱高燧催促道。
朱高煦回过头来,才发现朱高炽和朱高燧早已上马,只等他上马了。
“三弟你。。。是你扶大哥上马,然后又自己上马的?”朱高煦十分惊讶。
“是啊,不然二哥以为呢?我本来就可以自己上马啊,是二哥一直小瞧了我的个头罢了。”朱高燧骄傲地抬起下巴。
“那之前。。。”
“之前是二哥总要抱我上马,一直没给我机会让我自己上马,又不是我要偷懒。”朱高燧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留给朱高煦一个若有若无的白眼。
“如此说来,这倒是我的过错了?好,那以后你便自己上马。这下我就放心多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不好脱身,你便和大哥先行离开。”
“呸呸呸,二哥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和大哥是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们兄弟三人要走一起走!”
“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当真了。我们先骑马进城,打探一下城里的情况。”朱高煦说完,一个翻身跃上马背,驾着宝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