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滴答滴答,无殇跨过水盆,水桶,拿起椅子上的衣服。
是绿色的,似乎与吕不非刚才所穿一模一样,这个看起来很新,摸起来柔软舒适,闻着是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儿,无殇抖了抖,脱下黏在身上湿哒哒的青色袍子。
这个袍子很长,穿起来很不合身,幸亏是湿的,袍子皱在一起,否则对方必发现破绽,一个女孩儿在暴雨夜出现,已经很奇怪,如果再穿不合身的衣服,更会让人浮想联翩。
“在俗世,无论男女老少,都很重视女人的贞操,修仙界则不同。”
便宜师傅说。
“不同?”
“尽管最后结成金丹,修成元婴的女修寥寥,但却是因为她们不如男子心性坚韧,肯于吃苦,又耽于情爱。”他解释道。
“嘻嘻,规则就是权力制定的嘛。”
她在草地上游来游去,不停转圈儿,外面的世界真有趣!
“不错,看实力。”
师傅点头。
然后画面嗖嗖消失,声音也没了。
无殇不由一笑,或许,他已经发现问题……却猜不到身份,或许很聪明,自己醒来后立刻装傻,装楞,装纯朴,看不出前一刻钟床前的一点儿杀心,就像……一只变脸的伪善小白鼠。
穿着绿皮衣,顶着圆肚子,在房间里拿着烛台,手舞足蹈。
不停转。
屋里很黑,没有留下烛台,外面也很黑,没有洒下月光,透过窗棂与风雨帘,视线所及的数公里内没有一朵烛花儿,全部沉浸在黑暗里,书房的门关着,不会有人偷窥。
她低下头,俯视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
认真,仔细。
手,胳膊,胸脯,腰肢儿,臀,大腿……双脚,无不白皙美丽,好奇地动了动脚趾,与梦里一模一样,她觉得心里开出一朵花,无比欢喜,皮肤暴露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混着泥土的腥气,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狂风涌进纱窗。
“大陆由妖兽与人类共同统治,有明确的种族界限,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半妖。”
便宜师傅说。
“我知道,就连那些普通的野兽,都不把我当朋友,更何况害怕怪物的人类,除了您,偶尔与我和说说话,解解闷儿。”
清脆的笛声,发出沉闷气息。
“你还有自知之明,就怕好奇心过头儿,无所无谓地闯出去,到时候就是天下公敌啊。”
他叹了口气。
“不过,妖兽过了八级,达到人类的元婴期就可经历天劫,洗精伐髓,化身为人,如此人妖也算殊途同归了。”
“那我呢?”她追问。
“呵呵,一只半妖,妄想成人,做梦!这天底下还未听说过一只哩。”便宜师傅咳了咳,继续道,“如果不是老夫我没能力,要靠你苟延残喘,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吗,傻瓜!”
无殇感觉,脑袋很热,像师傅烧的火儿,红艳艳。
但身体却很舒爽,坦坦荡荡,吹着冷风,不着一物。
青色的长袍落在脚下,还有湿漉漉的水,她穿衣服的时间,短短不到一年,那时她还小,只有7岁,便宜师傅把一件新道袍改成了两件可以轮流换洗的小上衣,无殇才告别赤身裸体,有了一丢丢儿羞耻心。
后来,人死了,衣服小了。
又过回原始的,深林生活。
“都没想到吧,自己变成了完完整整的人,像做梦一样,浑浑噩噩。”无殇捏着青衫笑。
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想到自己是一只半妖呢?
“这都是小聪明!”
便宜师傅,重重一咳。
“嘻嘻。”无殇继续笑,一点儿一点儿把衣服往上套,笑着悉悉索索地往上套。
……
“呼呼——”
风里夹着敲门声,吕不非已经把药热好,穿过小厅堂,敲了敲门,无殇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一手端碗,一手端灯的少年,两袖空空直灌风,笑容温和似春风,拘谨微醺如绯红。
“其实,只要吱一声,就好。”
他低头笑道。
听到回答,自然就推门了。
“嗯,我倒想吱一声……可惜,你们家的椅子特别有特色,我担心你分不清呢?”
无殇没有去拿灯,尖尖的灯芯,是杀人放火的最佳利器,他现在拿着不知是什么心情,是否还和当初一样,照一照自己的模样,然后吓地心魂一颤,无殇在梦里不记得长相,不知道与之前未变化时有无不同。
她瞥了一眼少年,端起药碗。
“嘿嘿。”
吕不非笑了笑,她的声音沙哑似断弦的二胡,如不仔细,还真听不出吱与咯吱的区别。
当然,她也可能在示威,不要做偷听、偷视的小人行径,外面的风雨那么大,她真的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了?
她有功夫。
不是普通的蛮力,它有技巧。
少年低头寻思。
正待抬头,便见女孩儿,端着热腾腾冒着白烟的药碗,穿着他放在椅子上的绿色袍衫,一摇一摇地走向书桌,动作说不出地奇怪,是的,她走路同样没有声音,轻飘飘地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云里,柔弱而没有力气。
青衫长而宽大,恰恰垂到地面。
腰间似乎做了处理,不然,以她到下巴的身高,必然拖曳到地,一走就踩。
这件衣服是新的。
呼呼一吹,掀起衣角,少年跟在身后,端着烛火儿,不由地睁大眼睛,心扑通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天,她没有穿鞋,脚下一片晶莹,他看错了吧!?
“没穿,没穿……怎么会这样?”
少年有些呆滞。
紧张,恐惧,不一而足。
女孩儿砰地放下碗,转身看向他,眉毛上挑,屋里又响起沙哑清淡的声音。
“你真的考虑今晚收留我么,似乎,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她静静地站着。
如一棵翠竹,掩着无尽风流……
“哈,你现在病得厉害,不能再吹风受雨了,反正小生这里还有一张床,所以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只是我是个不祥之人,从小被父母抛弃,由师父养大,生活清苦,没见过世面,所以不懂得说话。”吕不非的心里怦怦乱跳。
“坦率好,坦率好,这样的人最可爱。”他讪讪笑道。
“呵呵。”
她瞥了一眼。
“嘿嘿。”一身绿衫儿,端着烛火儿,随风摇。